潘惟正等人入城之時,正是契丹人獸行愈演愈烈的時候,到處可見血跡與狼藉。嚎哭的嬰孩,尖叫的女子,聲聲刺人心神。與他們同行的契丹人早已按捺不住興奮,迅速加入。
楊小狼從未在現實中見過如此情景,他目瞪口呆地盯著眼前如人間地獄般的一切,腦中一陣陣發懵。這就是曆史中敘述的戰亂麼?如此血腥和野蠻。原來史書中隻寥寥數語的描述,還不知道埋葬著多少個生命在苦難中的掙紮和血淚。
潘惟正感覺楊小狼在劇烈地顫抖,明顯是被這血腥場麵驚嚇到了。想起他曾被一條鎖鏈嚇得失聲,不免擔心他再受刺激,便用手帕蒙住了他的眼睛。楊小狼看不見又說不出,隻是更緊地抱住潘惟正。
“戰爭太可怕了。”楊小狼想起自己拍戲時曾對小白說過的話,真實的戰爭又豈止可怕十倍?最可怕的不是看到戰場上的犧牲,而是看到活生生的普通人遭遇如此慘狀。
潘惟正看著城中慘況,卻是牙關緊挫。“為什麼?”他轉向潘忠,目中竟罕有地潮濕了,“忠叔,難道我們的消息送出的不夠及時?難道我說得不夠清楚?”
潘忠歎了口氣:“公子,也許不是消息上出的錯。”
“那是什麼?”潘惟正犀利地問道。
潘忠默然不語,潘惟正又問了一遍,顯然他已猜到答案,隻是不肯相信。潘忠此時心中也是又難過又憤怒,對潘惟正,他向來知無不言,片刻終於道:“我猜,是陛下知道攻取北漢的機會已失,不願再與契丹正麵交鋒而浪費兵力,因此有意退讓。”
“簡直混賬!”潘惟正衝口而出。
潘忠迅速看看周圍,勸道:“公子息怒,既然事情已然發生,我們現在該如何做?”
潘惟正語氣冷硬道:“還能如何?幾十萬大軍都不管,我們單槍匹馬,難道還能阻止契丹人數萬人馬?”
潘忠便道:“那我們回汴梁麼?”
潘惟正再看了一眼城中慘狀,咬牙撥轉馬頭:“回汴梁!”
三人乘馬來到城門,卻迎頭遇見幾名契丹年輕將領,其中一人看去眼熟,正是輸給潘惟正的耶律韓烈。
潘惟正不欲與他們再有糾纏,故作不識,卻聽韓烈已高興地叫道:“找到你們了!”
楊小狼聽見耶律韓烈的聲音,臉色一變,他抬手拿下蒙住雙眼的手帕,果然看到耶律韓烈正騎馬向他們走過來。楊小狼心有餘悸,卻仍用憤恨的眼神看向他。
耶律韓烈一眼看見楊小狼,免不了又是心神激蕩一番。看見楊小狼那神色,反而滿臉遺憾地自言自語道:“多好看的眼神,可惜連看都沒來得及多看幾下,就成了別人的。”
潘惟正扭頭看到楊小狼那想殺人的樣子,迅速用手帕再次蒙住他的眼睛,並嚴厲道:“別摘!否則……”
韓烈此時已經拉上身邊的韓凝,飛快驅馬來到二人麵前,用契丹語對潘惟正道:“我一直想在軍中尋找兄台,可惜不知你姓名,實在也難找。不想今日偶然聽到一些事跡,我就覺得像你們,果然一來便見到了。”
潘惟正冷冷看他:“有何貴幹?奴隸已經是我的,你還要來搶麼?”
“這倒是不,我是專程來與你結交的。”耶律韓烈急忙自我介紹,“我姓耶律,名韓烈,這位是我宴答,名韓凝。不知您可否告知姓名?”
潘惟正笑道:“卑名不足掛齒,豈敢見告。我一名小兵而已,上次不知您是軍長,已是冒犯了,哪配與兩位結交?”
韓烈被他一番話弄得語塞,不知道該怎樣應對,韓凝替他解圍道:“我們二人也隻是初到軍中,仗著家中還有幾分關係,勉強做了一營軍長而已。韓烈輸得心服口服,一直吵著要與您結交,絕無輕視之意。”
潘惟正看一眼韓凝:“兄台是漢人還是契丹人?”
韓凝坦然道:“我姓韓,祖上是被擄為奴的漢人。”
潘惟正一聽,立刻道:“既能與契丹人同領官職,你父親難道是韓公匡嗣?”韓凝既然承認奴隸身份,卻又能擔任官職,家族必然深受皇室寵信。而在遼國得到如此待遇的漢奴,隻有擔任太-祖廟詳穩的韓匡嗣了。
果然韓凝承認道:“你所言正是家父名諱。”
潘惟正又看向韓烈:“那這位應該是開國第一功臣耶律曷魯公之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