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柏然的神色緊張起來,額上也滲出了薄薄的汗水,他有時候會抬頭看眼傅柏賢。傅柏賢的刀法突然一變,他的小拇指在下刀前彈動了兩下,這是他的一個小習慣,少時練狠了小拇指時常抽筋,傅柏賢總習慣在下刀前舒展下小拇指。
傅柏然在抬頭的瞬間,看到了傅柏賢的動作,眉宇間顯露出一絲不可置信,又快快地低頭處理鱖魚,他的菜是奶油桂魚已經到了下鍋炸製的階段,此刻十分注重火候。他的內心揚起顫栗的興奮,唇角勾起,眼眸越發亮了。
傅柏賢很遺憾自己不能參與傅柏然的成長,如果他能引導傅柏然,提起他對廚藝的熱愛,傅柏然的境界定能再上一場樓。
傅柏賢和傅柏然都是由傅家教導出來的,傅柏賢將傅家所學融入廚藝中,又加上了自己的習慣,自成一體,如同自身的氣質一般,撲麵而來滿是沐如春風。而傅柏然的動作則如同教科書一般,無論是下刀還是煮製,動作行雲流水,如同在舞蹈一般。傅家有名極其出名的女廚師,傅柏然自傅柏賢去世後就向她學習,多年練習,不僅令人想起這位已經去世極受人尊重的女廚師,他的身上早早的出現了大師的影子。
兩者一是炒,另一種是燉。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鮮香味,已經可以聽到喉嚨發出的吞咽聲。
傅柏賢和傅柏然幾乎是同時完成的,兩人互視一眼,由小童將菜肴呈上去。
評審分別漱口嚐了幾口,皺起了眉,商討幾聲之後,宣布了誰勝誰贏。
“第一場,饕餮閣席淳勝!”
宣布完,評審便離開,傅柏然死死地看著傅柏賢,眼裏多了一些血絲。傅家家主早就甩袖離開了,奪冠熱門居然輸給了不知名的小子,何其丟臉!
傅柏賢歎了口氣,拿起筷子夾了口魚肉,並且喝了口湯,說道:“阿然,你後來受傅姑母教導,卻未學習到精華。傅姑母能以女兒身成為聞名天下的廚師,意誌堅定,對廚道的追求旁人難以想象,每一道菜都是千百次試驗,融入了大量的心血,而不是模仿。你學來了傅姑母所有的技巧,卻並沒有學來一分熱忱。”
隨後,他便轉身離開。
傅柏然看著傅柏賢離去的背影,粗暴地拿起筷子夾了口鱖魚片塞入嘴中,爽脆的口感之中還飽含著大量的汁水,鮮氣包裹著唇齒。傅柏然神情轉變,由不甘轉入了哀傷,他突然想起這是他曾經最愛吃的菜肴。
傅家家主常年不在家,傅柏然每年生辰都是跟傅柏賢一起過的,他從小挑食,鮮少有傅柏然愛吃的,這道菜卻是他的摯愛,所以每到生辰,傅柏賢便會做一次。傅柏然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如此愛吃,就像傅柏賢所說的,菜隻有多了真摯才完美!大概,是從裏麵嚐出了溫暖。
哥,對不起,辜負你的期望。
傅柏然垂眸站在青柳邊上,心中喃喃道:我想我有點明白,哥你為什麼這麼喜愛做菜了。
傅柏然靠著連勝兩場取得了決賽的資格。四月初六,傅柏然提著一壺花雕酒敲響了大宅的門。是褚尋開得門,他抱胸倚牆,說道:“你來了,等你好久了。”
傅柏然一改以往的風格,穿著深色的衣袍,渾身上下多了些許穩重。他低聲問道:“我哥呢?”
“在裏麵呐,再過幾天就是他的忌日,時間也差不多了。”褚尋難得有些惆悵,和他說得上話的鬼不多,傅柏賢算一個。
傅柏然緊張地拽住褚尋的袖子,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難道以為鬼能一直待在人間吧!”褚尋說道,“我還以為你是來給傅柏賢送行的呐。”
“今天是哥的生辰。”傅柏然頹廢地喃喃道。
“哎,你記錯了吧,傅柏賢的生辰在二月初六那天。”褚尋說道。傅柏然滿臉驚訝地抬頭,對褚尋說道:“不會,我記得很清楚,哥生辰那天後,就病了,沒過半個月就去世了。”
褚尋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笑容,“以命換命嗎?”
“你到底在說什麼?”聽到褚尋的話,傅柏然眉心一跳。
“我帶你去見你哥。”褚尋說道,“你問他,就明白了。”
傅柏賢正在屋中看書,見到傅柏然闖進來,便大怒道:“褚尋,你怎麼讓他進來了。阿然,你離我遠點,會傷到你的。”
“哥,你說清楚。褚尋口中的以命換命是怎麼回事?”傅柏然見到傅柏賢,慢慢地冷靜下來,目光尖銳,追尋著傅柏賢閃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