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北齊神武帝高歡(2 / 3)

孫騰認為如今和朝廷斷絕了關係,如果不暫時立一位皇帝的話,眾人的心就沒有一個維係的地方。十月初六,立章武王元融的兒子勃海太守元朗為皇帝,年號中興,這就是廢帝。當時,爾朱度律、爾朱仲遠軍隊到達陽平,爾朱兆前來跟他們會兵。高歡采用竇泰的反間計,使爾朱度律跟爾朱仲遠不戰而回。於是,高歡在廣阿打敗了爾朱兆。十一月,進攻鄴城,相州刺史劉誕據城固守。高歡建造了土山,挖掘地道,中間樹起許多大木樁,然後放火焚燒,城牆倒塌陷入地下。麻祥這時是湯陰的縣令,高歡稱他叫“麻都”,麻祥深感羞愧而逃走。

永熙元年(532)正月十七日,攻克鄴城,占領了它。廢帝晉封高歡為大丞相、柱國大將軍、太師。這時,青州舉義兵的大都督崔靈珍、大都督耿翔都派人前來歸附,行汾州事劉貴棄城前來歸降。

閏三月,爾朱天光從長安,爾朱兆從並州,爾朱度律從洛陽,爾朱仲遠從東郡,一齊會兵鄴城,號稱二十萬人,沿著洹水駐紮軍隊。節閔帝任命長孫承業為大行台,總督各軍。高歡命令封隆之守鄴城,自己領兵駐守紫陌。當時,高歡騎兵不到兩千,步兵不滿三萬,眾寡懸殊。他便在韓陵布置了一個圓形的陣勢,把牛驢相互用繩子牽在一起,塞住了軍隊的退路,於是將士們都準備死戰,四麵出擊。爾朱兆責備高歡背叛自己。高歡說:“我本來和你們同心協力,共同輔佐王室,如今莊帝何在?”爾朱兆說:“莊帝枉殺天柱大將軍,我替他報了仇。”高歡說:“我往日曾經親耳聽到天柱大將軍的計謀,你當時就站在門前,怎麼還敢說不是反叛呢?況且以君殺臣,有什麼仇可報?今日和你已經斷絕恩義了。”於是兩軍合戰,大敗爾朱兆軍。爾朱兆對著慕容紹宗說心裏話:“悔不聽您的話,以至於此。”準備輕身逃走。慕容紹宗反轉旗幟,吹響號角,收集散落的士卒,排成隊列西退。高季式帶著七騎追奔。越過野馬崗,跟爾朱兆相遇。高昂望不到高季式的身影,哭著說:“我弟弟喪失了!”深夜,高季式才回來,血流滿袖。斛斯椿日夜兼程,先行占據河橋。起初,在普泰元年的十月,歲星、火星、鎮星、太白星都集中在觜、參兩宿間,十分明亮。太史占卜說,應當有王者興起。當時,高歡起兵於信都,到這時擊敗了爾朱兆等。

四月,斛斯椿捉住爾朱天光、爾朱度律,送到洛陽。長孫承業派都督賈顯智、張歡進洛陽,抓了爾朱世隆、爾朱彥伯並把他們斬首。爾朱兆逃往並州。爾朱仲遠逃奔梁朝,死於梁。這時,群凶被除,朝廷歡慶。起先,未開戰的前一月,章武人張紹夜間忽然被幾位騎士帶著越過城牆,來到一位大將軍跟前,他命令張紹給軍隊當向導前往鄴城,說是去幫助受天命的人除去殘賊。張紹回頭望時,看不清有多少兵馬,軍容整齊行動迅速而聽不見聲響。將到鄴城時,才把張紹放了。當作戰的時候,爾朱氏的軍隊看見陣外人馬四麵合擊,分明是神助高歡啊!

接著,高歡到達洛陽,廢掉節閔帝和中興帝,立孝武帝。孝武帝即位後,封高歡為大丞相、天柱大將軍、太師,世襲定州刺史,加封的跟從前受封的食邑共十五萬戶。高歡辭去天柱大將軍的封號,減去五萬戶食邑。二十九日,高歡回鄴城,魏孝武帝在乾脯山為他餞行,拉著手告別。

七月初十,高歡帶領軍隊北伐爾朱兆。封隆之對他說,侍中斛斯椿、賀拔勝、賈顯智等過去都侍奉爾朱氏,後來都反過來咬他們,如今都在京城受到寵信,必然會造成禍患,高歡十分讚同他的看法。於是把爾朱天光、爾朱度律送到洛陽斬首。自己帶兵從滏口進軍。爾朱兆在晉陽大舉搶掠,然後退向北麵據守秀容,並州亂平。高歡因晉陽是四麵都有要塞的地方,就在這裏建大丞相府,定居晉陽。

爾朱兆退回秀容以後,分兵把守各險要地方,時常進出搶劫掠奪。高歡聲言準備起兵征討。他帶兵出發後又半途停止了,這樣連續搞了幾次,爾朱兆也就不加在意了。高歡估計爾朱兆年初一定要大開宴會,便派竇泰帶領精銳騎兵飛馳前往,一天一夜行軍三百裏,高歡統帥大軍在後麵跟著前進。

永熙二年(533)正月,竇泰突然來到爾朱兆的王庭。士兵們因為宴會而休息,十分怠惰,忽然見到竇泰的軍隊,大驚而逃,竇泰緊追不舍,在赤洪嶺擊敗爾朱兆的軍隊。爾朱兆自縊而死,高歡親自前往,厚葬了他。慕容紹宗帶著爾朱榮的妻子和殘餘人馬占據烏突城自保,投降以後,高歡認為他是講義氣的人,所以加以厚待。

高歡到洛陽以後,爾朱仲遠部下的都督橋寧、張子期從滑台歸來複命,高歡認為他們幫助爾朱氏作亂,而且幾次反複,便把他們全部斬首。斛斯椿因而心中不安,便跟南陽王元寶炬,以及武衛將軍元毗、魏光、王思政一起在魏帝麵前講高歡的壞話。舍人元士弼又上奏說,高歡在接受皇帝的旨意時大不敬,因而魏帝便產生疑心而對賀拔嶽懷有戒心。起初,還是孝明帝的時候,洛陽有人用兩隻跋互相敲打,傳謠言說:“銅跋打鐵跋,元家世將末。”喜歡生事的人就說,這兩個拔指拓跋和賀拔,說的是他們將要衰敗的前兆。

這時司空高乾秘密報告高歡,說魏帝懷有貳心。高歡把來信封好,送給魏帝,魏帝便將高乾殺掉了。接著魏帝又派徐州刺史潘紹業拿著密令給長樂太守龐蒼鷹,讓他殺掉高乾的弟弟高昂。高昂先已得知哥哥被殺死的消息,他以槊紮入大柱,埋伏壯士在路上抓住了潘紹業,從他的衣袍領子上找到了密令,他便跑來投奔高歡。高歡抱著高昂的頭哭著說:“天子枉殺了司空了。”他立即派人送白武幡安撫高乾的家屬。當時,高乾的二弟高慎在光州,為政嚴厲,又縱容部下亂收賄賂,魏帝派人去代替他的職位。高慎聽說哥哥遇難,準備逃奔梁朝,他的下屬說:“你們高家功勳很重,朝廷必定不會讓兄弟相互牽連的。”於是,他穿著破衣服推著小車回勃海,路上遇到使者,也來投奔高歡。於是魏帝和高歡有了仇隙了。

阿至羅虜在正光以前常常自稱為藩國,自從魏朝發生內亂以後,都反叛了。高歡派使者招降他們,使之誠心歸順。開始,魏帝下詔說,各地盜賊均已平定,取消大行台的建製。到這時,又考慮到遠方國家歸降,重新任命高歡為大行台,根據情況隨時處置有關事宜。高歡送給這些藩國粟米布帛,許多人議論說這是徒勞而無益的事情。高歡不聽,依然像起初那樣安撫他們。這個部落的首領吐陳等很感激高歡的恩德,都聽從他的指揮,在救援曹泥,攻取萬俟受洛幹的時候,大得他們的效力。河西費也頭虜紇豆陵伊利居住在苦池河,自恃占據險峻的地勢和人數眾多,高歡幾次派長史侯景前去招降,但都不肯聽從。

天平元年(534)正月初九,高歡在河西討伐費也頭虜紇豆陵伊利,滅了他們,把部落的人遷移到河東。

二月,永寧寺的九層佛塔發生火災。不久有人從東萊到洛陽,說在海上的人都從海裏見到火災的景況,不久大霧彌漫,這才看不到了。有人這樣解說,認為是天意,並說:“永寧見災,魏國不寧;飛入東海,勃海應運。”

魏孝武帝有了其他的圖謀以後,當時侍中封隆之曾經私下裏跟孫騰談過。封隆之剛死了妻子,魏帝想把堂妹嫁給他。孫騰對封隆之說的話不大相信,存心想害封隆之,就把他私下講的話泄露給了斛斯椿。斛斯椿又告訴了魏帝。孫騰還帶著兵器進入朝廷,擅自殺死禦史,逃去投奔高歡,並對他說,魏帝先打過舍人梁續,光祿少卿元子幹又伸臂痛打,並對孫騰說:“告訴你們那位高王爺,元家人的拳頭就是這樣的。”領軍婁昭也以身體有病而辭職回到晉陽。魏孝武帝便任命斛斯椿兼任領軍,分別設置督將以及河南、關西各州刺史。華山王元鷙掌管徐州,高歡便派邸珍去奪了他掌管的鑰匙。建州刺史韓賢、濟州刺史蔡儁,都是跟高歡一起舉大義的,魏帝也對他們有顧忌,便裁去建州,使韓賢離職,又派禦史尉綦儁去收集蔡儁的罪證,任命開府賈顯智為濟州刺史,蔡儁拒不服從。

魏帝更加惱怒,五月下詔說,準備討伐句吳,便征發河南各州的軍隊,增設宿衛軍,鎮守河橋。六月初六,送密詔給高歡說:“宇文黑獺自從討平秦、隴以來,多為非分之求,恐有非常之變,諸事及物品均需籌劃處置。但往來表啟尚未完全背叛乖戾,欲進討則過於匆忙。因而召集群臣,商議可否。都說可假稱南征,內外戒嚴,一則防備黑獺的不測之事,二則可對吳楚揚威。”當時魏帝準備討伐高歡,高歡便部署各路將帥,他們相互疑慮,所以魏帝有這份詔書。高歡收到後,便上表說:“荊州連接蠻東,靠近畿服之地,關隴自恃偏遠,將有叛逆圖謀。臣如今暗勒兵馬三萬,擬從河東而渡;又派恒州刺史厙狄幹、瀛州刺史郭瓊、汾州刺史斛律金、前武衛大將軍彭樂擬合兵四萬從來違津渡河;派領軍將軍婁昭、相州刺史竇泰、前瀛州刺史堯雄、並州刺史高隆之擬合兵五萬征討荊州;派冀州刺史尉景、前冀州刺史高敖曹、濟州刺史蔡儁、前侍中封隆之擬合山東兵七萬,突騎五萬,以討伐江東。現皆已約束各部,聽候處置。”魏帝感到高歡已經知道變故,便將他送來的奏表,讓群臣們商議,想要製止住高歡的各路兵馬。

高歡也聚集了在並州的所有臣僚們,讓他們廣為議論,接著又送來一份奏表,仍然信誓旦旦。自表忠誠,表中說:“臣不幸遭受嬖佞之臣的挑撥離間,使陛下一旦產生猜疑,而有猖狂之罪,如爾朱時之計。臣下如果敢不盡心竭力,有負於陛下,則願身受天災,子孫絕滅。陛下如仍信我一片赤心,使幹戈不動,佞臣一二人,請斟酌黜廢以出之。”

二十日,魏帝又將表抄出讓在京的文武大臣商議,答複高歡。他讓舍人溫子升起草詔書,溫子升猶豫半天不敢動筆,皇帝坐在胡床上拔劍變了臉色,溫子升這才起草一份詔書說:

“前將心血,遠示高王,深望彼此相互體諒,而不肖之徒,坐生離間。近孫騰倉猝向北,致使聞者疑有異謀。故派禦史中尉綦儁,詳述朕之心懷。今得王之來信,言辭誓願,誠懇淒惻,反複思考,猶有未解之由。以朕眇然之身,遇高王雄武大略,不勞尺刃之力,坐為天子之尊。所謂生我者父母,貴我者高王也!今如無故而背王,規劃相互攻討,則使朕自身以及子孫,還如高王所誓之辭,皇天後土,實聽此言。

“近憂慮宇文氏作亂,賀拔勝呼應,故嚴於管束,要與王互相聲援。今日宇文氏使者相望於路,觀其所作所為,並無異常。賀拔氏在南方,開拓邊境,為國建功,實無可責之處。君如欲分兵征討,何以為辭?東南不來賓服,為時已久,先朝以來,置之度外。今天下戶口減半,不宜窮兵黷武。

“朕既暗昧,不知佞人是誰,可開列姓名,令朕知之。如聽厙狄幹對王說:(本想立懦弱者為帝,無事立此長君,使之不聽駕禦。今隻須出兵十五日,便可廢去,另立其餘。)如此議論,自是高王處的功臣,豈是出於佞臣之口?去年封隆之背叛,今年孫騰逃走,高王不治罪不送回,誰不責怪高王?孫騰既是為禍之始,竟無愧懼之心,高王如事君竭盡忠誠,何不斬送二人首級?高王啟奏謀圖西進,而四路兵馬俱發,或要南度洛陽,或要東臨江左,言之者應覺自怪,聞之者豈能不疑?高王如謹守忠誠,不懷貳心,安然居於北方,此處雖有百萬之眾,終無圖取之心。高王如聽信邪說,背棄信義,舉旗南下,這裏縱無匹馬單輪,猶欲奮舉空拳而以死相爭。朕本寡德,高王已立之,百姓無知,或以為實可。假如為他人所圖取,便彰顯朕之惡跡;如果還是被大王所殺,幽禁淩辱,化為粉末,毫無遺恨。何也?高王既然以德推朕為帝,以義而舉,一朝背德舍義,便是過失有人承擔。

“本望君臣一體,有如符契相合而一,想不到今日,分岐疏離竟至於此。古語說:‘越人射我,笑而道之;吾兄射我,泣而道之。朕與高王之親,情如兄弟,所以投筆撫胸,不覺噓唏。”

起先,高歡從京城北上時,曾經認為洛陽久經喪亂,王氣已經衰盡了,雖然有山河的險固,但土地偏小狹窄,不如遷往鄴城,因而請求遷都。魏帝說:“高祖在河洛定鼎,是作為永久的帝基。經營製度,直到世宗時才完成。大王既有功於社稷,應當遵守太和年間所立舊規。”高歡遵從了詔令。到這時,他又想重提遷都。他派一千騎兵鎮守建興,增加河東和濟州的兵馬,在白溝擄掠運糧船,不讓駛向洛陽。各州的和糴粟米,讓運到鄴城。魏帝又下詔給高歡說:“大王如願順伏人心,杜絕議論,唯有召回河東之兵,廢除建興之戍,送來相州之粟,追回濟州之兵,命令蔡儁接受替代,邸珍讓出徐州,停止戈矛,放散馬匹,讓各人重務舊業家事。如需糧食,另派人運送。這樣讒人就無言可說,而疑悔之心不生。大王高枕無憂於太原,朕垂拱而治於洛陽,終身決不舉足渡河,以幹戈相對。王如馬首向南,以問九鼎之輕重,朕雖不習武藝,欲止而不能,必定為保全社稷宗廟,製定萬死之策。事取決於大王,非朕所能自定。為山者而怕功虧一簣,故應相互珍惜之。”

這時,魏帝任命任祥為尚書左仆射,加開府。任祥棄官走到河北,占據郡城等候高歡。魏帝便下詔說,文武官員,凡是從北麵來京的,來去聽其自願。同時又下詔曆數高歡的罪狀,作北伐的準備。高歡也勒馬宣告說:“我因為遇到爾朱氏擅權,在四海之內高舉義旗,擁戴皇上,義氣貫於天地。橫遭斛斯椿讒言,造成嫌隙,以忠誠之心變為逆叛之首。昔日趙鞅在晉陽興兵,驅除國君身邊的惡人。今日南下,殺斛斯椿一人而已。”他任命高昂當先鋒,並說:“當日如果聽從司空的話,怎麼會有今天的舉動呢!”司馬子如回答高歡說:“原來說要立年紀小的,也正因為怕出這種事情啊!”

魏帝征召關西軍隊,又召賀拔勝來到京城。派遣大行台長孫承業、大都督潁川人王斌之、斛斯椿共同鎮守武牢關,汝陽王元暹鎮守石濟,行台長孫子彥帶領前恒農太守元洪略鎮守陝州,賈顯智率領豫州刺史斛斯元壽攻打蔡儁。高歡派竇泰跟左箱大都督莫多婁貸文迎戰賈顯智,韓賢迎戰元暹。斛斯元壽軍隊投降了竇泰。莫多婁貸文和賈顯智的軍隊在長壽津相遇,賈顯智暗暗派人去約定投降的時間,引軍後退。軍師元玄發覺了,急忙跑回請魏帝增派軍隊。魏帝派遣大都督侯幾紹前去,兩軍在滑台東麵作戰,賈顯智帶著軍隊投降,侯幾紹戰死。

七月,魏帝親率大軍鎮守河橋。高歡也來到黃河北岸,離河隻有十幾裏的地方,他再次派人傳口信,發誓忠誠於帝室。魏帝不回信。高歡便領軍渡過黃河。魏帝向群臣詢問計謀,有的說南去依靠賀拔勝,有的說西行到關中,也有的說緊守洛口死戰,拿不定主意。這時,元斌之和斛斯椿爭權,彼此不和,元斌之扔下斛斯椿自己回兵,欺騙魏帝說,高歡軍隊已經打到了。當天,魏帝退往長安。

二十九日,高歡進入洛陽,停留在永寧寺。八月初四,高歡召集百官,對他們說:“當臣子的侍奉君主,匡救於危亂之時。如果居於職位卻不進諫爭議,出行不陪隨前往,平時爭寵求榮,事急爭相逃竄,臣子的節操何在!”便逮捕了開府儀同三司叱列延慶、兼尚書左仆射辛雄、兼吏部尚書崔孝芬、都官尚書劉廒、兼度支尚書楊機、散騎常侍元士弼,把他們全部殺掉,這是因為他們懷有二心。元士弼全家被籍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