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黑暗在一瞬間退去，熟悉的景物又回到了“修魚安”的視線中。
頭有些暈，身體也有些搖晃——“修魚安”連忙伸手扶住課桌，這才站穩。
幸好這種不適感很快就消失了。
環顧一下四周，教室裏還是剛才那寥寥幾個學生。旁邊一排的那個男生，在自己雙眼發黑之前正在收拾書包，而現在他正在把書包往肩上背。
怎麼回事？是站起來的太急了嗎？
愣了幾秒鍾，“修魚安”來不及再去多想。“他”匆匆走到牆角，按照修魚安教過的——撥開了那堆胡亂扔著的掃帚，從中拎出一根差不多一米長的桌腿。
拿到手裏，“修魚安”打量了一眼這條桌腿。原以為它會有些特別的地方，哪知道就是一根普通的桌腿。除了灰塵之外，它幹幹淨淨的連一個暗紅的斑點都沒有，隻是有一端光滑一些罷了。
倒拖著這根桌腿，“修魚安”邁開腳步向門外走去。初放學時人頭湧動的走廊，此時冷冷清清的，隻有幾個學生在打掃衛生。看到緩緩走來的“修魚安”，他們都安安靜靜地退避到一邊，眼裏閃動著敬畏的光芒。
離學校的大門越近，呼吸就越急促。“修魚安”努力抑製越來越快的心跳，卻始終是徒勞無功。堅持！堅持！“修魚安”在心裏給自己打著氣，盡量將小腿那越來越明顯的抽搐感覺拋到腦後。
已經到學校門口了，還是沒有看見那幾個人。“未知”所帶來的壓力好像無邊無際，濃濃地包裹著“修魚安”的全身。此時的“他”，連前進的步伐也有些機械了。
走出校門，拖著的桌腿在身後的地麵上彈跳了幾下，發出嗒嗒的聲響。
幾個人很快從樹後閃了出來。也許是看到了“修魚安”的樣子，知道“他”不會跑，那幾個人減緩了速度，慢慢圍了上來。
好像他教過我怎麼說……“修魚安”的腦海裏模糊地閃過了這樣的念頭，但緊接著又變成了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
“他”隻知道將另一隻手也搭在那根桌腿上——抬起它，緊緊握住。
這一刻，在同吾一中教學樓的樓頂上，一個女孩兒正端著望遠鏡緊盯著校門口發生的一切。她前傾的身體繃得像一張拉緊的弓，細長白皙的手指也在輕輕地顫抖著。
一滴汗珠從女孩兒的額頭落到地上，碎成幾瓣。
*
廣鋒和孫勁出來時，並沒有注意到有什麼異常。
走在路上，心裏的疑惑總是無法抹去。廣鋒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孫勁，你覺不覺得今天老大有點怪？”
“有嗎？”孫勁傻傻地撓著頭：“安哥今天好像挺高興的，他對我笑了好幾次。”
“什麼高興？”廣鋒恨得牙癢癢，伸手就給了孫勁一個爆栗：“剛才老大讓我們走的時候，你沒看見他那種表情啊！”
“可是……”孫勁有些不太確定地說：“平常安哥讓我不要曠課的時候，說話也是那麼凶啊。”
“你個白癡！”廣鋒惱得沒法，又是一個爆栗。
沒幾步就到了車站。一邊等車，廣鋒一邊琢磨著：老大很少說這樣的話。剛才他說話時那眼神……要是自己和孫勁不乖乖回家，他肯定是真的會生氣的……可是總覺得有哪兒不對……
正尋思著，廣鋒忽然看見路對麵一群人飛快地跑了過去。
想了想，廣鋒的臉色變了：“孫勁，走！快回去。”
*
沒來得及看清楚幾個人長得什麼樣，“修魚安”隻注意到正對麵的那個獰笑著向前邁了一步：“小子……”
緊張得就快要顫抖起來的“修魚安”，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將手中的桌腿使勁橫掄了過去……
掄空了！
感覺到這一下沒有打中任何東西，“修魚安”驚恐地睜開眼，腳步也抑製不住的向後退縮。眼角的餘光看到有什麼東西向自己飛過來，慌亂地不知道該如何躲閃，“他”本能的轉過身……也許是一塊磚，也許是別的什麼——“修魚安”隻覺得右肩被那東西重重地砸中，劇烈的痛楚像電流一樣竄過全身。
周圍的人影圍了上來……
*
“柳青織”眼睜睜看著那磚砸在“修魚安”的背上，手中的望遠鏡幾乎掉落到地上，“她”清晰無比地感覺到自己的雙腿在不停發抖。即使他以前也親身經曆過同樣的狀況、即使他在那時未曾抖過一下，但此刻……
無邊的悔恨和愧疚如巨大的浪潮一般，霎時間淹沒整個身心。
無奈而又無助地跌坐在地上，“柳青織”將腦袋深深埋在雙膝之間……
腦袋有些暈眩，有什麼東西從鼻腔流過——滴答滴答，鮮紅的血珠掉落到地麵。
*
腰上重重地挨了一下，“修魚安”站立不住，跌倒在地上，手裏的武器也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
已經沒有了任何念頭，“他”隻知道雙手緊緊抱著腦袋，蜷縮起來。
腿上被誰狠狠地踢了幾腳……接著後心又傳來劇痛，那些紅的藍的斑點忽然又開始在“修魚安”的眼前飛舞。
胳膊又被人重重地跺了一腳，疼痛感凶猛地襲遍身體。雖然這痛楚幾乎讓“修魚安”抽搐起來，卻也帶來了意外的好處——那些紅藍斑點，從眼前消失了。
護著頭的手不知道又被誰的鞋尖踢中，這一下正踢在右手手指的關節上。十指連心——“修魚安”痛得悶哼了一聲，身體蜷得更緊，準備抵禦更猛烈的踢打……
一秒鍾。
兩秒鍾。
三秒鍾……咦？
怎麼……怎麼回事？
怎麼……
怎麼……停了？
好一會兒都沒有再感覺到被人踢打——“修魚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微微抬起一條胳膊，向外麵看去。
*
不！我要去！去撕爛這幫混蛋！
“柳青織”的情緒在片刻間從悔恨變成狂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