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隻在一刹那間，楊戩便理通了一切關節，那些以前忽略過去的細節，那些過去弄不明白的情況，那些曾將極力否認的想法，現在都清清楚楚地擺在了他的眼前，他的腦袋從來沒有哪一刻會像今天這般清晰，但是，即使到了當下這個狀況，他依舊不敢相信，也更加不願意相信，所以，他需要一個證明，他急需要一個能夠否定他全部想法的證明！！
下一刻，楊戩的神色一凜，一雙桃花眼立馬泛出了銳利的光，而這雙眼，幾乎當下就把沉香的心裏給驚了一跳，他見過楊戩各種不同的眼神，前世初見時的溫柔可親，再見時的狠厲狡猾，極盛時的神采飛揚，落魄時的疲累不堪，以及到了最後，他那欣慰的同時還夾雜著無限愧疚與生無可戀的眼睛。
而今生的沉香與楊戩的交集更多，也更長，所以他所見到的神情便也越發的多了起來，有少年人的跳脫，青年時的血氣方剛，對敵時的冷酷，想家時的落寞，平日裏正經嚴肅，卻又會在不經意間透出一絲調侃與玩笑的神色，在救母時不顧一切，為了母親會心痛，會絕望，會對玉帝乞求，妥協，還有母親被害時被仇恨與絕望蒙蔽了的雙眼，被王母所惑，現出迷茫與不知所措的眼神，以及他幾度不幸受傷時，楊戩那夾雜著無限柔情繾綣的心痛……
沉香以前並不知道，原來他記憶中的那個幾乎已經模式化的舅舅原來也會有這麼多不同的麵目，不過想想也是，既然楊戩也曾經是一個人，那他怎麼不可以擁有各種不同的模樣，人本身就是無比複雜與矛盾的，可是他不論看到過楊戩多少麵，他都沒有見過那種眼神。
那眼神，堅定，卻透著猶疑，狠戾，但又不乏深情，希冀，同時卻也包含著絕望，信任與背叛交織，情感與理智碰撞，銳利與柔軟重合……各種矛盾而不相融合的屬性此刻卻是被楊戩生生地雜糅在了一起，成了一團亂麻，斬不斷，剪不開，含著三分痛苦，三分無奈，三分悲涼，再加一絲涼薄的自嘲，變成了十分的決絕！！
也就在沉香出現片刻失神的同時，楊戩開始反擊了，這一次，他的出招比先前更加淩厲，也更加凶悍，幾乎讓人措手不及，然而沉香失神的時間比起先前的楊戩來說卻是短暫了許多，隻在一瞬間，他便馬上反應了過來，一個側頭，便避過了楊戩直衝他麵門的進攻！
沉香在快速擋住楊戩的進攻的同時，心中還有一些訝然，他倒是沒想到楊戩的恢複能力竟然會這麼快，隻是他很快就釋然了，既然他是楊戩，那還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又有什麼事情是他做不到的？
然而唯一讓沉香覺得不快的就是，當下楊戩似乎就是跟他的麵門卯上了，幾乎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直接衝著他的麵門去的，至於其他的地方，楊戩則都沒有去理會，三尖兩刃刀劃過他麵前所帶起的罡風，幾乎都刺得他麵部生疼！
莫不是他真的察覺到了些什麼？想到這裏，沉香那隱藏在麵具下的劍眉微皺，在又一次躲開鋒利的刃風之後，沉香趁著這個空檔朝著楊戩的臉上瞥去，剛好這時楊戩也向他的麵部看去，於是這一下，兩個人的目光便再次碰撞在了一起。
隻是這一次，兩人的視線很快就錯開了，雖說僅僅是一刹那，但這足以明白很多事情，沉香已然在楊戩的眼中確定了楊戩的目的，而兒楊戩在對視的一瞬也徹底確定自己的揣測正確與否！
“咣當——”
當楊戩再一次一刀自下往上挑去的時候，沉香下意識地微微側頭，卻是再也沒有能夠完美避開，隻見那張精致而華麗的銀質麵具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極為優美的拋物線，良久，才咣當一聲，掉到了地麵。
然而現在已經沒有人會注意到這張略顯妖異的麵具了，此時此刻，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沉香一個人的身上，尤其是那張臉，那是一張無論是天庭，還是楊戩等人，都永遠不會忘記的臉，那張臉，與楊戩有著四分相似，擁有著與楊戩幾乎如出一轍的眉眼，端的是一張傾國傾城的俊美麵容，但是同時，卻也是幾乎讓在場所有人的血液凍結——
就在沉香臉上的麵具被楊戩挑開的同一時間，原本戰鬥正熱的戰場在一瞬間就都陷入一片詭異的沉寂，半晌，楊戩才率先找到了自己的聲音，開口問道：“你，究竟是誰？”
沉香冷冷地看著楊戩，下一刻，他眉尖一挑，卻是笑了：“你說呢？”
楊戩死死地盯著眼前人的臉，其他的人也是如此，天庭那一方的人看沉香的眼神就像在看怪物，而楊戩這一邊的則複雜了許多，難以置信者有之，驚疑者有之，憤怒者有之，難過者亦有之，隻是沒有一個人會像楊戩那般的刻骨銘心，那般的深入骨髓！
楊戩說出了那句話之後，便沒有再搭腔，也不知道要如何搭腔，所以，隻能就這麼看著沉香，然後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他不知道，在旁人看來，他的目光之銳利，似乎要生生在沉香的臉上剜出個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