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式一直覺得盛斌的麵癱是一種純天然的屬性。
說好聽了叫喜怒不形於色,說難聽了就是麵部神經失調,無論是高興還是難過都幾乎不會流露出什麼情緒。比如飯桌上聽著蘇業和圖拉娜聊圖拉娜母親的小店和身體,盛斌心情肯定不好臉上也沒透出半點痕跡。
其實,這次蘇業回國的時候也跟他提了可能準備要跟圖拉娜結婚了。
隻不過這件事他一直沒有告訴盛斌。
簡單的一頓晚飯有點食不知味,等差不多結束的時候,蘇式表示做了一下午義工有點累,想出去轉轉。
當然,要拖著盛斌。
莫名被扯下水的男人皺了皺眉:“我不累,不想轉。”
“受傷的人不能老坐著,對身體不好。”
“我聽你繼續掰。”
盛斌的腿要坐輪椅,出門得有人推,而且外麵黑漆漆的有什麼可逛的。
不過顯然蘇式不是個那麼容易放棄的人。
“孟加拉你不也是第一次來?既然來了就到處看看唄,純粹為了體驗坐飛機你往這兒跑幹什麼?還是說,你就是喜歡在這兒當電燈泡妨礙蘇業跟圖拉娜聊聊未來暢想生活?”最後一句話戳的盛斌臉色都白了,蘇業有點無奈的歎了口氣:“哥,你能不能不扯我墊背啊?”
明明就是他要找個伴,非要把帽子扣他頭上。
蘇業不知道蘇式這幾句話隻有最後一句對盛斌來說才最有殺傷力,氣氛在有人摸不到重點有人內心憤怒的微妙氣場下變得僵硬,最終盛斌瞪了蘇式一眼,自己推著輪椅往外走。
蘇式笑著衝蘇業揮了揮手:“放心吧,你哥我認路水平很高,一會兒就回,你們該幹嘛幹嘛吧。”
話外有話的暗示聽得圖拉娜有點不好意思,盛斌臉色一沉,從離開辦事處就沒再說過話。
街道上人很少。
或許是因為上一場大雨導致了很多損毀,街上雜物傾倒,看著很是淒涼。
“不真正到這些地方,其實很難想象生活可以有多艱難。”
蘇式雙手插在兜裏,腳步走的很慢。
旁邊盛斌沒抬頭也沒搭話,隻是雙唇緊抿著,流露出幾分不明顯的忍耐。
一直到快要走到街尾了,他突然有點突兀的停下:“蘇式,你這樣其實沒必要的……”這話說是疑問不如說是感慨,盛斌半低著頭,從旁邊的角度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隻是聲音有點冷:“咱們兩個還是撇清關係吧,這麼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
他決絕蘇式的接近,是因為他知道兩個人根本不是一路人。
當初因為心底的痛苦而接受了這麼荒誕的局麵是他不夠理智,糾纏了兩年下來對混亂的局麵沒有任何幫助反而越來越糟。
這麼下去,隻不過是難受的人再多一個。
盛斌不想真走到那一步。
蘇式一點都不意外盛斌說的這番話。
他站在旁邊笑了一會兒,然後拍了拍盛斌的肩膀:“你還是再等兩個月再做決定吧,這樣都不像你了。”
從倆人認識到現在,盛斌在蘇式的概念裏一直都是個思定而後動的人,唯一能讓他打亂自己節奏的人隻有蘇業,甚至有時候會顯得有點不擇手段。
所以,再強悍的男人被傷到一樣會抓狂……
蘇式在夜色底下側身看著盛斌沉默的側臉,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他最初會注意到盛斌,是因為有一天晚上,蘇業在外頭跟人喝酒打架,他趕到事發酒吧的時候看到盛斌滿臉血的抓著一個快被他傻了的混混,蘇業臉色難看的站在邊上。
結果盛斌差點因為這件事被學校警告處分,還是輾轉找人才把這件事擺平。
當時他是一個人把事扛上身的,從頭到尾不肯說到底跟蘇業有什麼關係。蘇業要去跟學校說明白,被他威脅隻要這件事有第四個人知道,他立刻退學。
那時候的蘇業,基本上陷在父母驟然離世的打擊裏出不來,盛斌是寸步不離的跟著他。就這麼一直跟到了畢業。
蘇式在旁邊看著他們兩個這麼多年的朋友交往下來,蘇業漸漸走出了那段低潮期,盛斌的感情掩飾起來也越來越狼狽,所有在蘇業身上花的心思,做的那些事,外人看來大概是一輩子一個的兄弟情,蘇式卻很明白那裏麵的分量代表了多少。
算是不知不覺的吧,為了盛斌這份付出之後不可能得到回應的感情覺得遺憾和可惜。
蘇業帶著圖拉娜回國的時候,蘇式能夠明顯看出盛斌眼底的那份瘋狂。
真被逼到這個份兒上,以他認識了對方這麼多年,也實在是到極限了。
蘇式覺得蘇業能夠得到這份感情很幸運,但是也知道蘇業不可能走到這條路上,或者說,他也不希望蘇業往這條路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