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匡胤平荊南、滅後蜀和南漢,轟轟烈烈,如火如荼,氣勢可比“秦王掃六合”。可南唐始終外修供奉,不敢有失,不給大宋一絲可乘之機。趙匡胤如一隻睿智的獅子,等待著時機。而這一時機,他一等就是三年。三年,足以改變一個國家頹廢的態勢,足以扭轉被動的局麵,足以將未來化為未知。然而這樣來之不易的三年,李煜卻在一場大婚宴、一場大校獵、一次大赦和一次大普度中度過了……
遣弟入宋,上表請去南唐國號
南漢的滅亡對李煜心理上造成了巨大的陰影,他十分擔心趙匡胤將戰禍殃及到南唐。自此,他更加專心地侍奉宋朝。遇到和宋朝打交道的地方,他變得謹小慎微,變得更加敏感多疑。
北宋開寶元年(公元968年),這是南唐發生大饑荒的年歲,也是李煜娶小周後的年歲。開寶元年六月,李煜派遣胞弟從謙赴宋朝貢。所貢珍寶數倍於前,以滿足大宋的胃口,討好趙匡胤。
可這並不能封堵住趙匡胤的胃口,反觀南唐,三麵都被圍堵上了,剩下的隻是長江那道天險了。令李煜更加懊惱擔憂的是樊若水已經將長江水文圖傳給趙匡胤了,那道防線還能穩固嗎?
南漢被滅後,外間又盛傳宋朝在京城玉津園東至宣化門外開鑿教船池,引入蔡河水。教船池內有樓船達百艘之多,分列兩隊演習水戰,模擬實戰。趙匡胤為了鼓勵操練軍士,還前後五次親臨演習現場檢閱水軍操練,對教船池及樓船的設計頗為滿意。臨行還特吩咐水軍門要好好練習,英雄不怕沒有用武之地!
“英雄不怕沒有用武之地?”李煜腦子一黑,趙匡胤這話是針對他嗎?
李煜想起當初宋平荊南後,趙匡胤也是命人在京城開大池。挑選精壯士卒,大張旗鼓訓練水軍。這次又是這樣浩大的聲勢,難道宋朝欲將南唐作為下一個目標?
“虔誠效忠。”李煜嘴裏默念。隻有誠心效忠宋朝,隻有讓趙匡胤完完全全放心,南唐才能免於禍患。
“也許,南唐應該不是個國家。”李煜冥思苦索:“也許,我該更退一步!”
南唐對大宋稱臣並去年號,可名義上還是國家,還是江南的大國。南漢不也是表麵上順從,最後還不是反了嗎?
李煜力排眾議,果斷決定,要去南唐國號。
這和李景通所為是完全不同的性質,李景通隻是對後周稱臣,自己削去帝號。可南唐還是南唐呀,它始終是以國家的名義存在!
而李煜,將國家削去國號。這意味著,南唐將不再以國家的名義存在。而李煜也如趙匡胤座下的藩王一樣,歸他統領,為他管轄江山。
江山猶是,李煜這一拱手,江山是再也不會對他嫵媚,再也不會對他笑了!
十月正是秋高氣爽、丹桂飄香的季節。南唐的十月,秋意蕭索。李煜派遣弟從善入宋朝貢,上表請去南唐國號。印文改為江南國,自稱“江南國主”。
水波淼淼,檣櫓聲聲。俊雅不凡的從善這一去,就如鴻鵠北去,一陣三聲哀了。他宛如無根的大樹,渺小的更似江中浮萍:
且維輕舸更遲遲,別酒重傾惜解攜。
浩浪侵愁光蕩漾,亂山凝恨色高低。
君馳檜楫情何極,我憑闌幹日向西。
咫尺煙江幾多地,不須懷抱重淒淒。
“不須懷抱重淒淒。”李煜默念著當時尚年輕的他同尚且年幼的從善一道為八弟從鎰送別時所做的詩,滿心希冀地盼著從善北去,一切安好。
涼風徐徐,吹皺了李煜的衣角。他望著立於船頭俊秀的從善,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最傷是離別吧!李煜望著孤雁,想到從善所帶的那紙印書,他忍不住吟起《詩經》所書《燕燕於飛》:
燕燕於飛,差池其羽。之子於歸,遠送於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一步三聲哀,聽得李煜也落了淚。他的弟弟,這一去會是怎樣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