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有點本事,”柳氏笑道:“當時我們家又待他太好了些,他就不曉得天高地厚了。這種才子什麼的,最討厭了。似你文才表哥這般,隻見過你幾麵,就敢上門來提親的人,隻怕也不少。你以後遇著人莫要那般客氣。省得人家自以為你看上人家了。女孩兒自己不曉得尊貴,人家就是正經來求親,也不會拿她家當回事。”
英華回想昨日和李公子四目相接,霎時羞紅了臉,鄭重的點頭。柳氏看女兒敲打的差不多了,便帶著她重出大門,到隔壁做客。
芳歌已是等的久了,聽得守門的來報,忙接到二門上,先對柳氏行過禮,就忙忙的拉著英華的手,笑道:“熱不熱?”
英華含笑道:“還好。讓府上久候了,家裏有點事略微耽誤了。”
“無妨無妨,不過緊鄰走走,幾時來都使得。”芳歌微笑道:“是我等不及了,有好東西給你看。”她引著柳氏和英華到上房。柳氏和陳氏對行了禮,英華又對陳氏行禮。
芳歌在陳氏麵前比英華在柳氏麵前還要活潑,她拉住英華,笑道:“母親,你們看戲罷,我帶英華到我們屋裏玩會去。”
英華初到人家做客,不敢造次,隻微笑著看著兩位夫人。
陳氏歡喜的嗔道:“你這個孩子,仗著爹娘疼愛你,在客人麵前也這般無禮。”
柳氏便笑道:“英華也是個愛玩愛鬧的,讓她們兩個玩去,咱們安安靜靜說一會兒話。”
芳歌笑嘻嘻把英華拉出來,順著抄手遊廊走到東角門,出來一個長夾道,夾道上搭著竹架子,架子上綠蔭蔭滿架黃花和小絲瓜。英華不由止步讚歎:“以前住的那家人,真是會做人家呀。”
“哈哈,我大哥還說這個叫田園風味,再有趣不過。”芳歌大笑道:“其實不就是省幾個買菜的錢麼。過了這個絲瓜架,再轉過南瓜圃,穿過那個養魚塘,就是妹子的屋子了。”
平裳人家都是葡萄架牡丹圃荷花池,偏到了李家就成了絲瓜架南瓜圃養魚塘,英華也大笑,跟著芳歌走。果然後麵是個種牡丹花的高台,此時台上搭著一排竹架子,一般兒開著小黃花,底下結著幾個拳頭大小的的青瓜,蝴蝶兒翩翩,蜜蜂兒嗡嗡,風吹狗尾巴草搖來晃去,果然一派田園風味。南瓜圃對麵有個不小的池塘,中間是一座小上的九曲橋,半塘碧葉半塘柳影,一根釣竿從樹後伸出來,還有一隻紅蜻蜓落在浮子邊才露出尖尖角的荷葉上。
“王小姐!”李知遠從樹後探出頭來,微微一笑。那隻才落下的蜻蜓振翅飛走了。
英華極是惋惜地看著那隻蜻蜓遠遠落在一片大荷葉上,才回過頭來隔著半邊池塘行禮。她的白玉耳墜子在斑駁的陽光下,晶瑩剔透,微微晃動,就晃進了李公子的心裏。
一陣微熱的風從池塘那邊吹過來,荷浪起伏,英華和芳歌衣帶飄拂,帶著一群待兒穿過荷塘。芳歌好笑的瞄了哥哥一眼,卻不停腳,拉著英華直直的經過哥哥身後的小徑。
英華目不斜視跟著芳歌走路,心裏卻在不停的尋思:我昨日是不是做的過了,他會不會看輕我?
芳歌的院子看上去也不大,五間正房之外,隻有三間東廂房,西邊一帶白牆,留著六個石雕花窗,從花窗的格眼裏可以看見荷浪柳風。倒是在正房後邊還有一排小房,花樹掩映中隱隱可見一個半掩的月洞門。
英華一路走過來,便曉得了東邊原是主人的正宅。王家買下的西邊院落,前兩進想是書齋,後三進俱是安置族人的所在。似芳歌這五間正房後麵,便有供使女們住的一排房子,不似英華的小樓,樓後兩畦綠蔥之外便是高牆。
芳歌的東廂三間並無隔斷,一邊兒是書架書案,牆上掛著一架古琴,一邊兒窗下擺著兩隻大繡架,靠牆擺著兩個架子,上麵是疊得整整齊齊的料子和一格一格分顏色的的繡線。一個婦人正坐在一張繡架前拈著針兒不曉得繡什麼。
芳歌引著英華進來,笑道:“英華姐姐,這是我沈姐。沈姐,這是隔壁王大人家的二小姐英華姐姐。”
那沈姐抬起頭,現出一張和芳歌八九分相似的麵龐。英華看她年紀不小,芳歌待她又很尊重,再一回想那日芳歌兩個聽講她受欺負又怒又急的情形,就曉得了這位沈姐必是芳歌兄妹三個的生母。既然是生母,那自然要格外客氣些,沈姐站起來萬福才到一半,英華已是搶著福了一福,笑道:“沈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