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裏的水災十分嚴重,各營都已轉移到南岸。隻是我所住的淮北兩個營是羅茂堂所帶的部隊,兩天內尚可不遷移。如果水再漲八寸,情勢就十分危險了。最近天氣總是陰雲密布,十分悶熱,看來雨勢還沒有要停的趨勢。
邵世兄病故,應該送上奠儀銀五十兩,可暫時由家中先代我墊付,以後有便差來營中就順便捎帶回去。滕中軍帶的一百人,可叫他每半個月派一名士兵來,不必非要等候家鄉派來的長夫送信。我拜托陳小浦為我買了龍井茶,你可以先給他十六兩白銀,也等下次有兵差來營時順便帶回去。邵家每月的二十兩,你告訴伊卿照常送去嗎?要不要再補發一道公函?你還是每隔十天到李宮保那裏談一次嗎?你與淩曉嵐等官署中的幕僚諸友,都還算投機吧?以前我說的氣勢、識度、情韻、趣味這四個方麵,偶然想起邵世兄四象之說可以與之對應,現另外寫在一張紙上。你試著深深研究一番。
滌生手示
同治四年六月十九日
二六諭紀澤紀鴻: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
【原文】
字諭紀澤、紀鴻兒:
接澤兒八月十八日稟,具悉。擇期九月二十日還湘。十月二十四日四女喜事,諸務想辦妥矣。凡衣服首飾百物,隻可照大女二女三女之例,不可再加。紀鴻於廿日送母之後,即可束裝來營。自坐一轎,行李用小車,從人或車或馬皆可,請沅叔派人送至羅山,餘派人迎至羅山。
淮勇不足恃,餘亦久聞此言,然物論悠悠,何足深信。所貴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省三、琴軒均屬有誌之士,未可厚非。申夫好作識微之論,而實不能平心細察。餘所見將才傑出者極少,但有誌氣,即可予以美名而獎成之。
餘病雖已愈,而難於用心,擬於十二日續假一月,十月奏請開缺,但須沅叔無非常之舉,吾乃可徐行吾誌耳。否則別有波折,又須虛與委蛇也。此諭。
同治五年九月初九日
【譯文】
字諭紀澤、紀鴻兒:
接到澤兒八月十八日信,知道了一切。你選定日子在九月二十日回湘鄉,十月二十四日是四女出嫁的喜期,各種事務我想已備辦停當了。大凡衣服首飾等物,隻能依照大女、二女、三女出嫁時的定例辦,不要再增。
紀鴻在二十日送過母親後,就可以收拾行裝來大營。自己坐一頂轎子,行李用小車搭載,跟從的人乘車騎馬都行,請沅叔派人送到羅山處,我再派人到羅山去迎接。
淮勇不能夠依靠,我也早有耳聞,但人多嘴雜,哪值得相信?可貴之處在於喜好他能知其惡,厭惡他能知其美。劉省三、潘琴軒都是有誌向的人才,不能批評過分。申夫好作一些洞察秋毫的議論,實際上卻不能靜下心觀察。我所見過的將才裏麵,傑出的極少,但隻要有大誌,就可以給他美名獎勵他,成就他。
我的病雖已好,但難以用心,準備於十二日續假一個月,十月奏請去職。但前提是你沅叔沒有不尋常的舉動,我才能慢慢實現我的願望。否則的話,另生波折,又要敷衍應付。此諭。
同治五年九月初九日
二七致沅弟:與他人交際,須省己之不是
【原文】
沅弟左右:
初四日接二十八日信,初五日又接三十夜信,具悉一切。
二十日之寄諭(令餘入覲者),初二日之複奏,均於初三日交專差帶去,想已收到。頃又得初一日寄諭,令回江督本任。
餘奏明病體不能用心閱文,不能見客多說,既不堪為星使,又豈可為江督?即日當具疏恭辭。餘回任之說,係小泉疏中微露其意。茲將渠折片並來信抄寄弟,餘回信亦抄閱。
弟信雲“寵榮利祿利害計較甚深”,良為確論。然天下滔滔,當今疆吏中不信倚此等人,更有何人可信可倚?吾近年專以至誠待之,此次亦必以江督讓之。餘仍請以散員留營,或先開星使、江督二缺,而暫留協辦治軍亦可,乞歸林泉亦非易易。
弟住家年餘,值次山、筱泉皆係至好,故得優遊如意。若地方大吏小有隔閡,則步步皆成荊棘。住京養病尤易招怨叢謗。餘反複籌思,仍以散員留營為中下之策,此外皆下下也。
弟開罪於軍機,凡有廷寄,皆不寫寄弟處,概由官相轉谘,亦殊可詫。若聖意於弟,則未見有薄處,弟惟誠心竭力做去。吾嚐言:“天道忌巧、天道忌盈、天道忌貳”,若甫在向用之際,而遽萌前卻之見,是貳也。即與他人交際,亦須略省己之不是。弟向來不肯認半個錯字,望力改之。順問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