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四月二十七日得大考諭旨以後,二十九日發家信,五月十八又發一信,二十九又發一信,六月十八又發一信,不審俱收到否?二十五日接到澄弟六月一日所發信,具悉一切,欣慰之至。
發卷所走各家,一半係餘舊友,惟屢次擾人,心殊不安。我自從己亥年在外把戲,至今以為恨事。將來萬一作外官,或督撫,或學政,從前施情於我者,或數百,或數千,皆釣餌也。渠若到任上來,不應則失之刻薄,應之則施一報十,尚不足滿其欲。故兄自庚子到京以來,於今八年,不肯輕受人惠,情願人占我的便益,斷不肯我占人的便益。將來若作外官,京城以內無責報於我者,澄弟在京年餘,亦得略見其概矣。此次澄弟所受各家之情,成事不說,以後凡事不可占人半點便益,不可輕取人財,切記切記!
彭十九家姻事,兄意彭家發泄將盡,不能久於蘊蓄,此時以女對渠家,亦若從前之以蕙妹定王家也,目前非不華麗,而十年之外,局麵亦必一變,澄弟一男二女,不知何以急急訂婚若此?豈少緩須臾,即恐無親家耶?賢弟從事,多躁而少靜,以後尚期三思。兒女姻緣前生注定,我不敢阻,亦不敢勸,但囑賢弟少安毋躁而已。
成忍齋府學教授係正七品,封贈一代,敕命二軸。朱心泉縣學教諭係正八品。僅封本身,父母則無封。心翁之父母乃封也。家中現有《搢紳》,何不一翻閱?牧雲一等,汪三入學,皆為可喜,嘯山教習,容當托曹西垣一查。
京寓中大小平安。紀澤讀書已至“宗族稱孝焉”,大女兒讀書已至“吾十有五”。前三月買驢子一頭,頃趙炳堃又送一頭,二品本應坐綠呢車,兄一切向來儉樸,故仍坐藍呢車。寓中用度比前較大,每年進項亦較多(每年俸銀三百兩、飯銀一百兩),其他外間進項尚與從前相似。
同鄉諸人皆如舊,李竹屋在蘇寄信來,立夫先生許以教館,餘不一一。
兄國藩草
道光二十七年六月廿七日【譯文】
澄侯、子植、季洪三弟足下:
自四月二十七日得知皇上大考諭旨後,二十九日發一家信,五月十八日又發一信,二十九日又發一信,六月十八日再發一信,不知都收到沒有?二十五日,接到澄弟六月一日所發的信,知道一切,欣慰之至!
發卷所走各家,一半是我的舊友,隻是屢次打擾別人,心裏很不安。我自從己亥年在外逢場作戲,至今以為恨事。將來萬一做了地方上的官,或督撫,或學政,從前有恩情於我的人,或數百,或數千,當年所作所為都成了垂釣的誘餌。他若到我任所來,不答應他要辦的事則失之刻薄,答應了則施一報十,還不足以滿足這些人的欲望。所以我自庚子年到京城以來,至今八年,不肯輕易得人好處,情願讓人占我的便宜,斷不肯我占人的便宜。將來如果做了地方上的官,京城以內沒有能指望我報答的人。澄弟在京待了一年多,也都基本看見了。這一次澄弟所欠各家的情,事情能成不說了,以後凡事不可占人半點兒便宜,不可輕取人家的錢財。切記切記。
彭十九家姻事,兄長的意思彭家家運已到盡頭,不可能長久了,這個時候,把女兒許配他家,也好比以前把蕙妹許配王家一樣。眼前,他家也不是不華麗,但十年之後,這種局麵一定會變化,澄弟隻有一男二女,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急急忙忙訂婚?難道稍微遲一刻,就找不到親家?賢弟做事,毛躁不冷靜,以後遇事都要三思而行。兒女姻緣,前生注定,我不敢阻止,也不敢勸說,不過囑咐賢弟少安毋躁罷了。
成忍齋府學教授係正七品,封贈一代,皇上敕命二軸。朱心泉任縣學教諭係正八品,不過隻是封他本人,父母沒有得到誥封。心翁的父母是封。家中現有《搢紳》,為什麼不看一看呢?牧雲考試列一等,汪三也已經入學了,這些事情都是讓人高興的。至於嘯山教習的情況,待我委托曹西垣查一查。
京城家中大小平安。紀澤讀書已讀到“宗族稱孝焉”,大女兒讀書已讀到“吾十有五”。三個月前買了一頭驢子,不久趙炳堃又送了一頭。二品官本來應該坐綠呢車,我向來一切簡樸,故仍坐藍呢車。家中花銷比以前要多,每年的收入也多些(每年俸銀三百兩,飯銀一百兩),其他外頭的收入尚與以前差不多。同鄉人都照舊,李竹屋在我處寄住,宋立夫先生答應他在教館任職,其餘不一一寫了。
兄國藩草
道光二十七年六月二十七日
八稟父母:述接待朋友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