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汪瓊那裏已經專門寫信去請,五日已接到回信,信中已經答應了。不過要到正月才能上學館教書,而且要求帶一個兒子去。亦山先生二十八日可到,科一、科四、科六讀書跟往常一樣。胡蔚之將在初十日回湖南,家中以後不用再請書啟朋友。韓升告假回家,我這裏文案工作還很繁重,不能沒有人幫著料理。請你叫王福在臘月初回家交代後,即讓韓升回省過年。韓升正月初去吉安營中,預計你那裏會有四十天無人經營文案,可以交給彭椿年一人料理,絕不會有疏忽過失。韓升和王福都精細勤快,不會相差很多。淩蔭廷這兩天就到雪琴那裏去,若你這裏需要能幹的人,也可以叫淩到吉安去。諸不詳盡,順問近好。
鹹豐七年十一月初五日
八致九弟:帶兵治軍要得法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二日正七、有十歸,接弟信,備悉一切。定湘營既至三曲灘,其營官成章鑒亦武弁中之不可多得者,弟可與之款接。
來書謂意趣不在此,則興會索然。此卻大不可。凡人作一事,便須全副精神注在此一事。首尾不懈,不可見異思遷,做這樣想那樣,坐這山望那山。人而無恒,終身一無所成。我生平坐犯無恒的弊病,實在受害不小。當翰林時,應留心詩字,則好涉獵它書,以紛其誌。讀性理書時,則雜以詩文各集,以歧其趨。在六部時,又不甚實力講求公事。在外帶兵,又不能竭力專治軍事,或讀書寫字以亂其誌意。坐是垂老而百無一成。即水軍一事,亦掘井九仞而不及泉,弟當以為鑒戒。
現在帶勇,即埋頭盡力以求帶勇之法,早夜孳孳,日所思,夜所夢,舍帶勇以外則一概不管。不可又想讀書,又想中舉,又想作州縣,紛紛擾擾,千頭萬緒,將來又蹈我之覆轍,百無一成,悔之晚矣。
帶勇之法,以體察人才為第一,整頓營規,講求戰守次之。《得勝歌》中各條,一一皆宜詳求。至於口糧一事,不宜過於憂慮,不可時常發稟。弟營既得楚局每月六千,又得江局月二三千,便是極好境遇。李希庵十二來家,言迪庵意欲幫弟餉萬金。又餘有浙鹽贏餘萬五千兩在江省,昨鹽局專丁前來稟詢,餘囑其解交藩庫充餉,將來此款或可酌解弟營,但弟不宜指請耳。
餉項既不勞心,全副精神講求前者數事,行有餘力則聯絡各營,款接紳士。身體雖弱,卻不宜過於愛惜,精神愈用則愈出,陽氣愈提則愈盛。每日作事愈多,則夜間臨睡愈快活。若存一愛惜精神的意思,將前將卻,奄奄無氣,決難成事。凡此皆因弟興會索然之言而切戒之者也。
弟宜以李迪庵為法,不慌不忙,盈科後進,到八九個月後,必有一番回甘滋味出來。餘生平坐無恒流弊極大,今老矣,不能不教誡吾弟吾子。
鄧先生品學極好,甲三八股文有長進,亦山先生亦請鄧改文。亦山教書嚴肅,學生甚為畏憚。吾家戲言戲動積習,明年吾在家當與兩先生盡改之。
下遊鎮江、瓜洲同日克複,金陵指日可克。厚庵放閩中提督,已赴金陵會剿,準其專折奏事。九江亦即日可複。大約軍事在吉安、撫、建等府結局,賢弟勉之。吾為其始,弟善其終,實有厚望。若稍參以客氣,將以誌,則不能為我增氣也。營中哨隊諸人氣尚完固否?下次祈書及。家中四宅平安。澄弟十四日赴縣吊喪。餘無它事,順問近好。
兄國藩草
鹹豐七年十二月十四日夜
【譯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二日,正七、有十回來,收到你的信,知道了一切。定湘營已經到了三曲灘,它的營官成章鑒是武官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你可以和他聯係。
你在信上說誌趣不在這裏,就會感到沒有什麼意思,這種情緒萬萬不可有。一個人做事,要集中全部精力在你所做的事情上,從頭到尾不能有一點兒鬆懈。不能見異思遷,做這樣,想那樣,坐在這山,望著那山。人要是沒有恒心,終其一生也不會有所成就。我向來就有缺乏恒心的毛病,實在受害不小。當翰林的時候,應潛心練習詩字,我卻喜歡去看別的書,分了心。在讀性理書的時候,又摻雜著寫詩文,走岔了路。在六部時,又不盡力去研究公事;在外帶兵,又不能竭力專心地治理軍事,反倒去讀書寫字,亂了本意,落得到老一事無成。就拿治理水軍一事來說,也是掘井九仞看不到水,你應當引以為戒。
現在你既然在帶兵,那就埋頭苦幹,找到帶兵的規律,早晚不息,日間想的,夜間夢的,除了帶兵以外的事,一概不管。不能又想讀書,又想中舉,又想做州、縣之官,以致紛紛擾擾,千頭萬緒,以後犯了與我相同的錯誤,百無一成,後悔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