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奧直接看到了南澳大利亞的工業產業化所造成的後果。向城鎮的移居及伴隨著經濟蕭條而來的社會弊端也為他所熟知,雖說他直接從中受損並不確實。他還看到,勞工的聯合和慈善事業並沒有解決這些問題,無知愚昧的業餘政客和蠱惑人心的鼓吹者也沒有解決辦法。梅奧受到教導,科學將揭示事實,適當的公共教育能夠傳播事實;隻有經過小心謹慎和不偏不倚的研究,社會問題才能夠解決——狂暴的意識形態和革命性的政治綱領是極端危險的。
梅奧的父母幫助他從一個受人尊敬的醫學家庭的立場來了解所在社會的這些特征。這樣的家庭把服務於社會當做一種責任,有計劃地享受了富人才享有的悠閑生活,把英國當做他們的文化家園。在養育了梅奧的社會中的較為顯著的衝突也可以在他的家裏發現。他的母親不是一個慈母,乃至於表現出一個好強、冷漠和疏遠的形象;他的父親看來似乎是一個熱情、和藹的保護者。老梅奧傾向於認為,生活是一場受運氣擺布的曆險,而不是以勤奮努力來成就事業,然而,他卻堅持要這個兒子走一條艱難困苦的醫學之路;母親更喜歡拋頭露麵、自我表現,信奉勤奮工作和遠大抱負,可是她卻不喜歡看到大兒子的行為中盛氣淩人的表現。父親希望自己的孩子們隨時可以接近父母和長輩,因此孩子們始終感到得到了關懷,迷失時有人指引方向,解決家庭爭吵時有人相助,並且有家可回。他父親希望孩子們和睦相處,而且他在家庭生活中營造了一種民主氛圍;他這個大兒子把工作中的參與和合作性的社會關係當做現代工業社會的首要目標。他母親則希望孩子們遠離成年人的視線,讓玩伴幫助孩子們學到與同齡人友好相處所需的社交技巧;她這個大兒子把這個建議當做他關於兒童的社會化理論的核心,以及一個擺脫強迫觀念、實現健全人格的關鍵條件。雙親都教導梅奧要重視科學和教育,不僅向他提供技術技能,而且給予了崇高的目標及實現這個目標的社會技巧,這促使他努力使這個世界變得更為美好。在梅奧的父親看來,這是一個夢想,就像空中射月;而在梅奧的母親看來,這是個現實的目標,尤其是一個人能夠在英國得到認可並能夠服務於或者影響於有權勢的人物。而醫學就是正途。
學校給梅奧的生活帶來更多的矛盾。在家裏的時候,他純粹從自己的興趣出發閱讀大量著作,他不願意被人逼迫從而走上某條學習道路,但是在課堂上,他看到其他人取得了更好的成績時,他作出的反應是,他在同學當中變成了一個另類,選擇獨立的而不是團隊的運動項目。他在學校似乎沒有好朋友,而且學校在許多方麵同家庭生活相抵觸:權威、刻苦學習、做白日夢、聊天和遊手好閑。所以,恰恰是在學校,梅奧開始走上與社會相衝突的道路;當他受到傷害的時候,他感到自己一無是處,而且這種自卑感由於以下的宗教教導而惡化:極度強調年輕人要被迫承受的罪孽觀。
作為一項職業,家庭賦予醫學以崇高的價值,但是妹妹奧莉芙死於一名不稱職的醫生之手這一事實,卻給這一點帶來了一個大大的問號。然而,梅奧還是接受了父母的要求,也就是說,他像受人尊敬的祖父那樣學習醫學。他過去就是這樣做的。但在良好的開端以後,他並沒有為醫學職業做好準備,這表明他陷於兩難困境:一方麵,母親堅定地認為,隻有勤奮刻苦才能取得成就,另一方麵,父親卻把刻苦努力視為滑稽可笑。而且,大學生活使他能夠自由地結交朋友,但他卻沒有獲得所需要的技巧使社會關係有所節製。梅奧的失敗是青春期叛逆舉動的一個結果,這給父母的尊嚴和自己的自尊帶來了沉重的打擊。他被打發到英國,結果遭遇到了一連串的令人沮喪的失敗,度過了一段無精打采的青春期憂鬱症的時期。
在英國,對於他這種不當的個人渺小感,姐姐海倫耐心地應用了新發現的臨床技術,使他擺脫了憂鬱和陰鬱的固執觀念。於是,臨床觀察的技巧和知識從一名年輕患者的情感生活中顯現出來了。梅奧開始對外部的世界產生了興趣。他短暫地進入了工人大學,給工人講課,加入工人的社會生活中去。他在這裏認識到,他可以激發某個群體的興趣,引導一場踴躍的討論,並把講課技巧與師生的社會生活結合起來。此外,在諾埃爾·科沃德的繪畫中,他逼真地看到了社會和快速工業化所導致的悲慘後果是多麼普遍。回到家鄉以後,梅奧為自己的智力生活找到了一個一貫令人欽佩的榜樣,這就是阿德萊德大學的威廉·米切爾教授。於是,對不公平社會的這些憤怒情緒被梳理、提煉並給予了可傳達的形式。米切爾對梅奧的幫助比其他人都要大,他幫助梅奧克服他的內心衝突,整合他的想法,而且,誠如梅奧本人所說的,他“解答了我的問題”。
直到遇到亨德森以後,梅奧才再次找到了這樣一個讓他安定的人,來幫助他把自己的思想和感情融合成為一個和諧的整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