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容忍傻事,尤其是聰明人幹傻事,對於那些他覺得可以給予幫助的人,他會直言不諱,可以說,梅奧與他人的關係正是這些性格使然,這些也是他與朋友的一種治療式友誼的主要成分。甚至在他公開講話時,這兩種成分也主導了他和聽眾之間的關係。當梅奧列舉個人的、私密的病例以證明他的要點時,每個聽眾都覺得梅奧是在向他說話。這種方式很可能讓全體聽眾誤人歧途。當梅奧結束談話時,每個聽眾都會突然意識到,自己並不是獨自一人和梅奧在一起,於是會附和其他人一起鼓掌,以減輕這種頓悟所造成的內心緊張。掌聲正是梅奧所需要的讚美。在之後的討論中,梅奧會有意集中於某些人身上,例如,有些人需要他那良好的判斷力,他會表現出他的同情心;有些人的想法在他看來過於愚蠢,他會幽默巧妙地打發了之。梅奧喜歡這樣的討論,因為這讓他有機會貼近他所享有的並能夠盡情控製的社會關係。除了梅奧所尊敬的亨德森之外,梅奧所有的親密同事都與他處於一種治療式的關係之下。這種關係導致了梅奧的悲劇性結局。懷特海和艾利斯一蒙塞爾離開梅奧走上了戰場;霍曼斯和沃納對於同梅奧的這種治療式關係敬而遠之,與沃納一起工作的年輕人類學者亦然;梅奧的後期同事不為他工作,因為哈佛商學院培訓戰時的行政官員,這項任務帶來的責任讓他們不堪重負。在工作中與他保持這種治療式關係的同事不複存在了,使梅奧的自尊成為無源之水。不過,在1924年的夏季以後,這種需要對梅奧不再這樣有力了。因為他回到英國退養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並且要隨之開始一個新的生活曆險。幸運的是,他擁有阿倫·格雷戈的個人支持來彌補生活中的眾多損失,這些損失在1924年夏季以前對他的影響是如此深重。
界定梅奧的主要角色及其對工業中各社會科學的貢獻是很困難的。查爾斯·梅裏亞姆對他的工作十分欽佩,梅裏亞姆這樣寫道,他是一隻“珍稀鳥類……我本來會和(他)在一起的,如果我們更喜歡……梅奧一些,美好而古老的社會科學也許會有所不同”。
“珍稀鳥類”是難以辨識的,這是因為其特征無從捉摸。如果隻用他在組織中擁有的職務以及分派到職務上的任務來辨別梅奧的特征,那就會錯失他在各種角色上所呈現出的獨一無二的個人品質。通常,角色被定義為與一個人相互作用的其他人對這個人的行為舉止的期望。作為“珍稀鳥類”,梅奧是無從捉摸的,因為他親自定義自己將要扮演的角色。正如一位同事所注意到的,梅奧會研究那些支配其他人的行為舉止的慣例和期望,而他自己卻不為所動。這個評論雖然以誇張、歪曲的方式描述了梅奧的作風,但與此同時,它也指出了一種可以理解梅奧所自定義的角色的方式,並把人們的注意力引向了他那獨一無二的貢獻:把社會學和心理學的思想應用於工作場合。
根據他給同事們留下的印象再現梅奧的形象,我們看到他集四種角色於一身:治病術士,醫生,有感染力的人,魔法師。
梅奧是工業社會疾病的“治病術士”。他的主要任務是幫助人們加以配合與合作,即團結一致地查明導致衝突的條件。為了這個目的,他幫助傳播了在西部電氣公司的研究所得到的思想,並幫助消除了這項研究所招致的虐待狂式的批評;他幫助人們同可能有益的其他人交往;他幫助許多人領會他們的工作的價值,以及他們的工作與其他人的工作如何銜接和配合;他幫助彼此怒目相向的人在工作上發展建設性的關係,提高生產力。對於那些帶著家庭的、財務的、情感的、智力的和事業的問題向他求助的人,他會施以援助;他向人們展示如何發現最適合他們的才智的工作。
這種治療在家裏也是顯而易見的。它主導了家信的基調,尤其是給多蘿西婭的信。他寫信讓她確信,在他們分開的每一天裏他的精神都在陪伴著她。他十分在意她與其他人的經曆,關心她的幸福及其和諧的社會關係,留意她的有意識和無意識的思考是否和諧一致,關注她的生活是否完整統一。對於親朋好友的和睦相處以及他們不在一起的時候,他表現出極度的關切。
再來看梅奧的第二個角色:醫生。在美國,他總是被稱為“梅奧醫生”。同事們認為,他是從第一次世界大戰法國戰場的經曆中獲得彈震症知識的。梅奧並不避諱使用“醫生”這個稱謂,而且,當他到哈佛大學的時候,他帶來了一名領有執照的護士當他的助手,人們經常發現她為梅奧測量血壓。在辦公室,他擁有一套測量患者身高和體重的量具。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套量具搬到不礙事的地方,卻從來沒有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之外。梅奧既不與開業醫生結交,也不把他們納入到他的少數朋友之列。他既不稱自己為醫生,也不要求醫生這個職業的權利和特殊待遇。對於與自己親近的人,他表示,他對被稱為“醫生”感到不自在,而是作出解釋,不是一個醫生並不妨礙流暢的討論和良好的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