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在外堡的馬廄去支了馬匹,馬夫唐忠今年五十來歲,對這些馬兒疼愛得就像自家孩子一般,親自牽了一匹棗紅皮毛四蹄雪白的小母馬過來給懷楚,樂嗬嗬地道:“它叫踏月騅,黑麼黑麼乖的,腳程又快吃得還少……”
懷楚歪著頭打量了一下,挺滿意,低聲道:“忠叔,我要兩匹。”
唐忠古怪道:“這……我聽說六少爺你是一個人出門啊?”
懷楚正要解釋一番,話到嘴邊突然咽了回去,大眼睛滴溜溜的轉了轉,笑出一臉春光燦爛:“不用麻煩了忠叔!一匹挺好!那啥,能換匹大個子給我不?性子烈一點也沒關係……”
於是,懷楚牽著一匹名喚青虹的青花駿馬順利上路。
青虹馬被懷楚牽著,還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打著響鼻,蹄子危險地刨地,一點也不把小個子唐懷楚放在眼裏的架勢。
懷楚悠閑自得的牽著馬向前走,伴著清脆馬蹄踏過陌上淺草,像是要去踏青。
從巴蜀到錢塘,道路遙遠,山高水長,途中要經過大小城鎮不計其數,靠唐懷楚那腳步虛浮的瘦弱小身板,真不知道要走到哪年哪月去……
天空蔚藍,流雲卷碧,烈日炎炎,那山野的青翠被夏陽的光暉蒸得成一片融融綠意,漫山遍野地流連不去。
懷楚抬手擦了一把汗,緩緩吐出一口氣,仰頭眯起眼望著天上驕陽,喃喃罵了一句“賊老天”,終於決定,他要上馬了!
先用手安撫了一下青虹油光水滑的皮毛,懷楚笨手笨腳的抓著馬鞍,就要往鞍上一跨時卻不知怎麼的馬匹不安分的朝前踏了兩步,懷楚還沒翻過去的半邊身子驟然往下一滑……穩穩地落進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裏。
“唔……棘哥。”唐懷楚一臉無辜,“我忘了,我不會騎馬。”
唐棘垂頭瞪著眼睛看他,簡直無話可說,卻又覺得他這行為有種令人啼笑皆非的可愛,唉,頭疼。
唐懷楚纏著他的胳膊,一臉正色道:“棘哥,你來騎吧,我坐後麵摟著你的腰……”
唐棘耳根通紅,被頭發遮住看不出來,想了想也別無他法,聲音悶在麵罩後麵:“阿楚、坐前麵。”坐在後麵他看不見,不安心。
“好的全聽你的。”懷楚精神抖擻的站直身體,一手扶著馬鞍矯健靈活的翻身上馬。
唐棘:“……”
唐懷楚露出這些天第一個燦爛笑容:“快上來呀,哥!”
唐棘與懷楚兩人並騎一乘,唐棘個子高挑,肩膀寬闊,後頸皮膚被太陽炙烤得微微發紅,懷楚穩穩坐在他身前,背靠著他胸膛,兩人就像一對親昵無間的親兄弟。
懷楚頗有興味地看著四周不斷倒退的風景,這是他第一次出遠門,而他的目的地是一個對他而言充滿未知恐慌的地方,那兒帶給他的也許不會是他想知道的。這是一段陌生而遙遠的路程,然而他並不覺得膽怯,他能感覺身後男人溫暖的氣息將他包圍,他所依靠的堅硬胸膛內,他能感覺到那顆心髒跳動的頻率。
這男人,他的臂膀,他的懷抱,他的命,都是自己的。
懷楚確信這一點,在他內心深處,唐棘是父,是兄,是沉默的守衛者,隻要身邊有唐棘在,他就從來不曾害怕過任何東西。
唐懷楚偷偷歎了一口氣,在心裏煩惱地想著:希望以後的嫂子不會嫌我太黏人吧……嗯,等棘哥成親我一定送個大紅包,再給嫂子做點小玩意,這樣以後應該還能去蹭飯。
就在他腦中天馬行空胡思亂想時,突然聽到後麵傳來噠噠的馬蹄聲,且急促異常,懷楚還沒扭頭去看,就見一藍衫男子騎著匹黑馬從他們側麵超了過去,行色匆匆地揚鞭而去。
“出事了。”頭頂傳來唐棘沙啞的聲音。
懷楚茫然地想了一下,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他身上,血腥味。”唐棘漠然說完,旋一抖韁繩,兩腳夾緊馬腹,青虹飛奔如風,朝下一個城鎮方向策馬疾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