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了,柳一江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出神,忽然看到一隻壁虎敏捷地爬到了天花板上那盞燈旁,去飽餐被燈光引來的細小的蚊子。柳一江每轉一次身,壁虎就退了幾步,用一雙疑惑的眼睛注視著床上的龐然大物,深怕這睡不著的家夥突然翻身起床去抓地上的掃帚,到那時可能就大難臨頭小命不保了。壁虎忐忑不安地監視著柳一江的一舉一動,仿佛在說,是誰讓這家夥徹夜難眠呢?
誰也不清楚,柳一江為什麼又失眠了,隻有柳一江自己知道。
柳一江索性起床來,撚亮台燈,燈光像小兔一樣四處逃竄,一下子擠滿了房間。他坐在寫字台前,鋪開信箋,又寫下了“紅霞”兩字。可剛寫下兩字,便像黃河斷流,筆尖下再流不出一滴墨水了。柳一江想,一肚子想說的話到哪去了?
柳一江放下手中的筆,揉了揉眼睛,使勁地搓著額頭,然後托著下巴死盯著信箋出神。單紅霞有時像一盤美味,明明能聞到縷縷清香,卻怎麼也抓不到口;有時像蒸熟了的一籠飯,卻怎麼也揭不開蒸籠蓋,讓你不得不看著蒸籠來受餓;有時像身上某處的癢,讓你怎麼也抓不到撓不著。柳一江隻幹著急,一點辦法也沒有!——莫非前世與她有仇?為什麼偏偏提不起又放不下?
女人,真是一本難讀的書!
柳一江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把兩腳架在寫字台上,讓身子盡量往後仰呀仰,一副悠閑自在的模樣,但心裏卻如同一團亂麻,腦海裏一片茫然。柳一江竟然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夢中迷迷糊糊地變成了一隻壁虎,看到一頓美味卻怎麼也近不了身搞不到嘴。正一步一步地移近目標張口要啃時,卻感覺到有人一巴掌打了過來,嚇得自己魂飛天外。一覺醒來,竟已天亮。
柳一江立即起床匆匆洗漱完畢,衝出屋門,驅車到了柳興賓館。一按門鈴,開門一見,林雨蟬早已梳妝打扮得青春逼人光彩照人了。
“真對不起,差點睡過頭了,肚子餓了吧?”柳一江有些歉意。
“沒有呢,我也是剛起床,昨晚睡得好香。”林雨蟬笑著,似乎立即想起了昨晚說的事:“哦,對了,你給紅霞的信寫好了嗎?”
“沒有呢,我寫不出。”柳一江滿臉沮喪。
“怎麼?葉公好龍呀?我看你是虛情假意。”林雨蟬有些生氣,但轉念一想,人家要再怎麼樣,幹嗎要你林雨蟬傳什麼信?也許,昨天晚上,人家早已在電話裏聊了一夜呢。想到這,林雨蟬又笑了起來:“我也真是的,操什麼空心?如今什麼年代了,還非得寫什麼信?就是寫信了,人家用得著你去捎帶嗎?”
“你別誤解我啦,我真的是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過了這兩日理理思緒再說吧,我一定會努力的。不管今後怎麼樣,我都要好好謝你。”
“謝我?那可不必,到時記住請我喝喜酒就是了。”林雨蟬笑了起來,心想,看來這柳一江骨子裏還是愛著單紅霞的,從他的神態上完全可以看出來。
“那當然,把誰忘了也不能把你忘了呀。走,我們吃點早餐去!”柳一江笑嘻嘻地與林雨蟬來到二樓的自助餐廳,各取所需地吃了起來。柳一江邊吃邊說:“這自助餐就是馬克思描寫的共產主義生活呢。其實人就是這樣,任你挑任你選了,你想吃啥就可吃啥了,偏偏卻吃不了多少了。人真是越寒越刮風,越窮吃得越多。那感情的事,也可能是這樣呢。”
“也許是吧,你現在身居要職了,美女如雲了,所以對紅霞也就無所謂了,怪不得你現在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過,你千萬別看走眼了。先警告你,你與其他女人結婚的喜酒我是不會來喝的。”
“嗬嗬,我盡量去爭取吧。不過我隻有一半的把握,且是我這一半。她的那一半可要拜托你撮合撮合了。她不肯嫁我的話,到時要你抵數。”柳一江狡黠一笑。
“你想得美!我又不是廢品收購站,人家不要了的東西,我幹嗎要?”林雨蟬也笑著回應著柳一江:“我看你是心誌不堅愛情不專,滿肚子花花腸子滿腦子壞水。”
兩人有說有笑吃完早餐出了餐廳,沒有人不把他們當成戀人,這讓林雨蟬有些臉紅。在人們羨慕的眼神中,林雨蟬掏出了房卡給總台退了房,坐著柳一江的車去了火車站。當火車緩緩地啟動時,柳一江與林雨蟬揮手告別,直到火車消失在視野中,才懷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失落感坐上自己的車回到了市委大院。
柳一江走進辦公室,屁股還沒落座,韓梅便蹦蹦蹦地走了進來,喊道:“柳大秘呀,這些天忙啥去了,怎麼也不給我電話?我看你呀,就知道把我當成救火車,每當十萬火急了才會想到要我去救火,一旦火滅了,就把我忘得一幹二淨了。你說是不是?”
“哪裏哪裏,我這幾天好忙呢,忘了給你打電話,請諒解請諒解。再說,我怎麼敢忘記你這個大恩人?”
“我想忙從何來?洪書記去國外考察了,你做秘書的忙些啥呀?要是洪書記回來,知道他不在時,你也日理萬機,恐怕他老人家不一定會很高興吧,有些事皇帝不急,你太監急什麼?要是他問起來,我看你多半說不清在忙啥。”
“是是是,書記不在,我哪敢輕舉妄動?我是在忙點私事,來了個老鄉,這兩天陪了她一下。”
“這就對啦,我聽說你這兩天在陪個美女,我猜想可能就是你所說的老鄉吧,你說,是單紅霞?還是林雨蟬?”
“林雨蟬。”柳一江像小學生在回答老師提問,惶恐不安說:“她到柳興市來辦點事,順便來看我。”
“哈哈,誰來看你,關我什麼事?幹嗎那麼緊張?何況是老鄉呢。隻不過她來了,也可告訴我呀,我還會幹預你們什麼?聽說這林妹妹是個才女呢,我倒想一睹她的芳容。可惜這次失去這個機會啦。”
“我不知道你這幾天來了柳興,要不然,我會打電話給你的。”
“哈哈,你就不怕我壞了你們的好事?”
“不會不會,我與林雨蟬是老鄉,其他什麼事也沒有,也不會有。”
“有也沒關係,我又不是你什麼人。那好吧,今天洪書記還沒有回來,陪我到街上轉一圈吧。不過,你不願的話,我也不強人所難。”
“哪能呢,我可是求之不得呢,能為你效勞,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
“別說得那麼好聽,我可要你拿出點行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