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爾加尼邊說邊站起來,主人挽留他說)
咖啡正在火上煮呢,聚會不過剛剛開始。
賽裏姆·邁爾加尼:(又坐下來說)客隨主便。我好幾個星期以來,還未曾喝過一杯敘利亞咖啡呢!
艾尼斯·法爾哈特:邁爾加尼先生喜喝咖啡,他日夜都要喝的。
白塔爾博士:咖啡提神哪!不過,邁爾加尼先生的神用不著提呀!
賈馬勒夫人:(高聲喊道)烏姆·努法勒,端咖啡來!
烏姆·努法勒:(在廚房答聲)這就來,太太!
尼阿麥拉:(對沃爾黛小姐說)沃爾黛小姐,你為何默默無言呢?
沃爾黛:尊敬的閣下,你們在交談,我實在插不上話。像我這樣的人應該側耳聆聽。假若是命運在今夜聚會剛一開始就把邁爾加尼先生帶到這裏的話,我連一句話都不會說的。尊敬的閣下,請不要忘記,一個未婚女子在男人門麵前說話,在敘利亞人看來是不適宜的……不過,使我感到高興的是,我看到你們全都為見到邁爾加尼先生而高興。哈姆雷特死前說:“留下的惟有靜默”。
白塔爾博士:小姐閣下,我們已解開了謎。
沃爾黛:噢,我們多麼自在,不但有專門解謎的時間,還有非解謎時間。我本想現在再說點謎語方麵的事情,但我想還是讓邁爾加尼先生津津有味地喝咖啡吧!你們還記得這幾行詩嗎?
青蛙吐一語,
哲人爭相析:
含水能發聲,
天下誰能及?
賽裏姆·邁爾加尼:看來我進門時你們正在談論我,是我打斷了你們的談話。
優素福·賈馬勒:不,不是的。先生,我們談論的都是一般話題。
尼阿麥拉:冬天的夜長得很哪,我們通常用漫談打發冬夜,以便消遣取樂。
賽裏姆·邁爾加尼:看來你們談得津津有味啊!我從小姐關於哈姆雷特、青蛙的談話中已經聞到了這種氣味。我將從這杯咖啡中得到樂趣,借以得知這些話不是說給像我這樣一個異鄉人的。
(哈娜端著一杯咖啡進來,邁爾加尼接過咖啡,哈娜眷戀地望著他)
(優素福·賈馬勒遞給邁爾加尼一支煙,邁爾加尼點上煙,每呷一口咖啡,便抽一口煙。抽完煙,喝完咖啡,邁爾加尼起身要走,所有人恭恭敬敬地站起來,一一向他揮手告別。邁爾加尼告別烏姆·努法勒,並許諾不久之後再來看她。之後,邁爾加尼謝過主人和主婦,走出客廳。)
(在座者沉默無言,直到賽裏姆·邁爾加尼的腳步聲消失在夜的寂靜之中。他們麵麵相覷,默默不語,仿佛無數隻看不見的手扼住了他們的脖子,隻有沃爾黛小姐例外,隻見她唇間漫溢著包含千種意思的微微笑意。一陣類似於深淵嚎啕、爭論者的舌戰的寂靜之後,沃爾黛小姐站起身,向門口走去,邊走邊說)
沃爾黛:毫無疑問,你們將在沉默、遺憾、後悔中打發這夜下聚會剩餘的時間了。是的,先生們。現在於你們來說,沉默是再好不過的了。不過,假若一定要開口說話的話,那麼,你們就談關於思想自由與忠誠的話題吧!我度過的最近時辰,才是我生命中最美麗、最崇高、最深刻的時光。因為它在我的眼前畫出了敘利亞人的集體麵目,向我展示了敘利亞人帶著他們的枷鎖從巴比倫走到孟菲斯、巴格達和伊斯坦布爾的原因。這最近時辰已經向我顯示了敘利亞人的創造能力,同時也展現了敘利亞人製造具有各種麵貌的笑話的高超技能。是的,正是這樣,我的先生們。我們都有各種麵貌。在蘭色時辰,我們的臉就是蘭色的;黃色時辰,我們的臉就是黃色的;紅色時辰,我們的臉就是紅色的。依此類推,有多少顏色,就有多少顏色的臉麵。先生們,祝各位晚安!
(說罷,沃爾黛走出客廳,就像逃出地獄的人那樣,狠狠地將門關上)
(廳中人一直沉默無言,抬眼凝視著天花板,仿佛看到手持“功過薄”的可怕魔鬼,那魔鬼已將賽裏姆·邁爾加尼帶到他們之間前,他們說的關於邁爾加尼的那些話,全部記錄在了那個“功過薄”上。)
四 革命之始
地點:貝魯特海上一咖啡館
時間:1914年8月的一個雨天
人物:艾哈邁德貝克(穆斯林)
法裏德先生(基督徒)
(幕起,基督徒法裏德先生與穆斯林艾哈邁德貝克坐在一張桌前,桌上擺放著一些食品和飲料)
法裏德:這些土耳其人可真聰明,他們對敘利亞的聰慧和阿拉伯品格了解得多麼精細啊!他們知道敘利亞機體的毛病在哪個部位,於是當即刮起占領旋風,將他們的屁屑撒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