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裏姆·白朗:誰真地熱愛敘利亞,就請他也愛那些熱愛敘利亞的人吧。還有另外一個像法國一樣偏愛敘利亞的國家嗎?依我之見,誰不像熱愛敘利亞那樣熱愛法國,那便是望恩負義之人。
阿裏·拉赫曼:我不否認任何人對英國的敬重,我也不轉移任何人對法國的鍾愛。但是請想一想,除了殖民野心以外,還有什麼關係能把東方人與西方人集聚在一起呢?東方與西方是兩個相互分離的世界,任何政治聯盟也無法將二者結合起來,任何政治或哲學也不能使雙方彼此接近。因此,我說敘利亞人應與阿拉伯人組成一個王國,結成一個民族。因為我們的曆史就是他們的曆史,我們的語言就是他們的語言,我們的國家就是他們國家的一部分。
穆薩·哈伊姆:(說夢話)二百加二百等於四百……三百假四百等於七百……他們都拿走了……他們把金銀全拿走了!
優素福·凱拉邁:(用雙手將臉捂住,片刻後抬起頭來,大聲喊道)巴比倫啊,巴比倫!四分五裂的城郭啊!難道安拉的影子離開了你,使你變成了孤立在沙漠中的廢墟?巴比倫呀,巴比倫,爭鬥、仇恨的故鄉!莫非你在夢中建造了一座摩天高塔,因而上蒼大怒,使你言語失調,令你的兒女流落大地各處?巴比倫啊,巴比倫,沒有居民的城市!你的兒女會回到你的身邊,重建你的城牆和廟宇嗎?安拉還會再經過你的麵前,洗去你的屈辱嗎?巴比倫啊,巴比倫,房舍是痛苦、傷口是大街、河流是淚水的城垣啊!巴比倫呀,巴比倫,我心中的城池!
(優素福中止說話,仿佛痛苦已令他窒息,然後周身無力地癱倒在木板上。房間裏死一樣的沉靜,簡直像是墳塋。半個時辰過後,聽到從監牢牆外的高塔廣場上傳來的低微聲音。)
一兒童聲:媽媽,我餓,我餓。給我一口麵包吧,給我一小口!我餓呀,我餓!
一女人聲:孩子,睡吧!一直睡到大天亮。天亮之後,安拉會給我們送來麵包,我們都吃。
一男子聲:我一直在呼喚安拉,嗓子都喊啞了。安拉已經死去。安拉已經餓死了。假若安拉還活著,他的奴仆們就不會像死狗一樣喪命在狹窄的巷子裏。
女人聲:主啊,請你寬恕他,因為他不知道他自己在說什麼。
兒童聲:(高興地)媽媽,你看哪!你看那裏有張大桌子,桌上放著麵包、肉、鳥和魚。你看,那裏還有一盤盤蜂蜜、奶酪和鮮奶。媽媽,你看那張大桌子呀!你伸手給我拿些吧!給我拿些,哎喲,哎喲!
女人聲:(片刻沉默之後,痛苦地哭號著)死啦!我的孩子死了,我的另一個孩子也死了!主啊,你瞧瞧我吧!
男子聲:你邊呼喚著安拉,你的孩子就死了。我對你說過,安拉已經餓死了。
女人聲:(強忍著)安拉,還活著!主啊,我謝謝你,因為你把我的孩子帶到一個沒有饑渴的地方去了。主啊,在這一夜裏,請你憐憫所有的母親吧!
優素福·凱拉邁:(高興地站起來,用雙手敲擊著牆壁)我的國家啊,饑鴻遍地的國度啊!我對你說過,憐憫你的兒女吧!難道後人從你這裏繼承下來的隻能是太陽下一片遍布死屍的空地?我聽到沉睡中的城市大街上傳來的死神的腳步聲。我看到死神正用鐮刀割取我的父母的兒女們的性命。啊,敘利亞,征服者們的路交叉口,莫非我活著為了看見一位新征服者?假若征服者的行軍包裏裝滿了麵包,那就請他來吧!就請征服者來吧,也許他能留下一個保護我的兄弟和我能聽到其聲音的一位姐妹……啊,我多麼自私!我要求我活著,以便看到兄弟姐妹;但是,假若我的生命具有某種價值,他們是不會把生命留給我的。假如我的生命是寶貴的,他們會用繩子將之起來,讓其與那些被帶在空中的滿臉屈辱神色的人在一起。
(說到這裏,他環視四周,發現同伴們都已睡著,於是他雙臂交叉胸前,開始在黑暗的房間裏踱來踱去)
清晨
(優素福·凱拉邁仍在牢房踱步。夥伴們仍在夢中。忽然間,監牢外傳來嘈雜聲,繼之響起槍聲,接著喊聲四起。沒過幾分鍾,歡呼聲此起彼伏,響徹天空)
優素福·凱拉邁:(高聲呐喊)沉睡的人,起來吧,快起來聽一聽吧!快起來,蟒蛇的陰影已經離開了這座城市!
(囚徒們起來了,相互詢問,高聲呼喊,有的哭,有的笑,像是瘋了一樣)
監外喊聲:協約國的士兵滿城了!英國兵,法國裝甲車。這是印度兵營。意大利人,法國人。讚美安拉。
感謝真主,我們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