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散文(3)(3 / 3)

難道你們忘記了1860年[245]?假若沒有布福爾將軍的幹預和美國牧師們的關心,我們的命運將會如何呢?那一年會帶來什麼結果呢?假如你們忘記了,就請問一問福阿德帕夏和鮑裏斯大主教那盤旋在黎巴嫩和伊斯坦布爾上空的在天之靈吧!

敘利亞人,作為集體,我們應該以什麼為自豪呢?生活在阿拉伯半島上的阿拉伯人,他們以把也門變成了敵人的墳墓而感到自豪,你們以什麼感到自豪呢?

希臘人、保加利亞人、塞爾維亞人和阿爾巴尼亞人一直在奮力反抗土耳其人,以期掙脫土耳其人的桎梏,而你們有什麼可值得自豪的呢?

你們隻譯過歐洲人的一些書,還有幾部舊詩集,其詩意超不出頌揚、悼亡範圍,除此之外,你們還會以覺醒感到自豪嗎?

每當土耳其人給你們當中的某個人掛上勳章,便變成土耳其人時,你們還為你們的愛國主義感到自豪嗎?

大馬士革木匠被餓死,織匠離開祖國,而百萬富翁穿起法國衣飾,用著英國的餐具,睡著意大利產的床單,坐在奧地利產的椅子上……這時候,你們還會以追求民族工業感到自豪嗎?

你們還為黎巴嫩空氣清新、水質甘甜而自豪嗎?空氣並不是你們的氣息,神也沒有把你們涎水的甘甜摻入水中。假若你們有能力,也早就把空給位汙染了,把水給毒化了。你們祖輩的遺跡上已蒙滿灰塵;其中出土的一部分,也都到了歐美的博物館裏;我們當中若有人想研究它,應該去訪問巴黎、倫敦、柏林、彼得堡、維也納、羅馬和紐約。

你為西方大人物對你們的評論感到自豪嗎?但願我能知道你們還是忘記了裏南、迪·魯斯薩勒、亨特、畢舜和基布博士等生活在你們中間的美國教授們所發表的文章!你們因那些西方人的話而作出犧牲,不正好證明你們事事、時時依靠西方人嗎?

我像你們一樣,為那些人的天賦而感到自豪。但是,你們麵對這些人物又做了些什麼呢?

他們當中有誰能留在自己出生的土地上,生活在親人和朋友中間呢?

他們為什麼離開敘利亞,到埃及、法國、英國、巴西和美國去謀生呢?

為什麼他們當中最優秀的人因失望所致,表現出靈魂中對非他們母語上午愛戀傾向?

自豪的人們哪,請你們告訴我吧!在敘利亞,人們隻有頭腦裏充滿醉意之時,才想到音樂;隻有在舉行婚禮時,才請歌手來;隻有西方報刊提到美術雕塑時,才想到雕塑家和畫家。在這種環境裏,富人能夠生活在敘利亞嗎?

莫非你們羞於提及那些天才人物?你們當中最偉大的先知被釘死在十字架上;你們中間出現的最後一位詩人孤獨而死。難道提及君迪[246]、哈遜[247]、邁拉什[248]和哈達德[249]時,你們仍然保持沉默,不感到害羞嗎?

這些人不是仍然活在你們的麵前嗎?你們用什麼表示歉意呢?

難道你們會歉意地說:“藝術是奢侈品,而我們所需要的是生活必需品”嗎?

難道你們的富翁乘坐的香車、女人的法式首飾洋裝、家中的歐式華麗地毯等,都是生活必需品?

難道法國葡萄酒比自產的葡萄酒更適合、更有利於你們的胃?難道鋼琴——我們當中很少有人善彈它——的音色比阿勒頗豎琴、特黎波裏蘆笛、大馬士革四弦琴的音色給你的心靈帶來的震撼更強烈?究竟是哪位魔術師把糖粉絲變得比臘腸更加香甜可口?

對一個作家來說,把自己的筆蘸上油和蜜,用來寫自己的民族和祖國,那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一個人口袋裏裝滿珠寶,站在那裏奢談人民的恩德、祖國的壯美,那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我是一頭黑羝羊,我站在眾多民族前,不止用一種語言那樣幹過。

但是,對於一個作家來說,把自己的筆蘸上自己的心中之血,用來寫自己的同胞兄妹,那才是最難最難的事情。

對於一個人來說,人民已把情感和傾向植於他的心中和靈魂裏,當他談及人民時,要他把他的情感和傾向放在一邊,那也是最難最難的事情。

敘利亞人哪,你們當中有誰知道,僅僅“敘利亞”這個單詞,就足以令淚水取代我的微笑,將我的歡樂之歌化為無窮思戀!

你們當中有誰知道,我寧願我的國土上長滿荊棘,而不希望那裏滿植生長在巴黎、倫敦、紐約公園裏的玫瑰花和晚香玉。我寧要黎巴嫩山穀裏的山洞,而不要香榭麗舍大街和第五號街兩旁的宮殿。我是一頭黑色羝羊,每當看到愁雲密布的敘利亞的美麗麵容,或聽到充滿心靈訴苦和思戀的黎巴嫩歌聲,我就像秋天的黃葉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