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書信集(1)(3 / 3)

你覺得黎巴嫩怎樣?你看到的還像你的思念之情所想像的那樣美嗎?還是你發現它仍是一塊懶漢與呆瓜相鄰而居的不毛之地嗎?你所看見的還是那種從大衛[81]到所羅門[82]、艾什阿亞[83]、吉爾馬努斯·法爾哈特[84]、拉馬丁[85]、奈吉布·哈達德[86]等天才詩人們擔負吟唱其秀美壯麗的高山嗎?還是一片荒蕪人毫無趣味、寂寞無聲的丘陵、穀地呢?你將用長信向僑民回答這些問話,我將留心細讀信中的每一個字。不過,若有什麼你不想當眾說的事情,那就請用私人信件告訴我,以便借你的思想共同考慮和借你的雙目共同觀察黎巴嫩的現實。

這些日子裏,我像一位戒齋者,急切地等待著開齋節曙光的到來。因為我的巴黎之行將使我的夢想和希望圍繞著我將在知識、藝術之首所要完成的偉大工作翱翔。艾敏,在你起程之前,我要告訴你,我將在巴黎居留一整年時間。我現在要告訴你,一年過後,我將去意大利,用一年時間參觀那裏的宏大博物館及那裏的古跡,遊覽微尼斯、佛羅倫薩、羅馬和熱那亞,然後由那不勒斯回返美國。艾敏,這是一次偉大壯遊,值得你關注。因為它將像一個金環,將紀伯倫充滿寫作的過去與高居成功之柱上的未來連接在一起。你從敘利亞返回之時,必將路經巴黎,我們將在巴黎歡聚。在巴黎,我們將使你和我的兩顆靈魂飽賞藝術大家們的妙手所創造的高潮絕美;在巴黎,我們將拜謁列位先賢祠堂,在維克多·雨果[87]、盧梭[88]、夏多布裏昂[89]和勒南[90]的墓前肅立片刻;在巴黎,我們將信步盧浮宮柱廊之間,觀賞拉斐爾[91]、米開朗琪羅[92]、達·芬奇[93]和帕米賈尼諾[94]的繪畫真跡;在巴黎,我們晚間將去歌劇院,聽賞神降予貝多芬[95]、瓦格納[96]、莫紮特[97]、威爾地[98]和羅西尼[99]的歌曲和音樂……這些在阿拉伯人很難念出來的名字,原來這都是創建歐洲文明的巨人的名字;雖然大地已把他們的肉體吞噬,但卻不能吞沒他們的偉大作品。艾敏,暴風能夠摧毀花朵,卻不能夠消滅種子。這正是蒼天注入那些偉大作品的愛好者心靈裏的慰藉,正是這種光芒使得我們這些文化人昂首闊步、自豪興奮地走在生活的大道上。

看到你從亞曆山大發來的信,我欣喜不已。當我在《僑民報》和《鏡報》上看到你與我們的兄弟艾斯阿德·魯斯圖姆在開羅受到的款待時,我心花怒放。當我聽到關於你們倆和從你們倆那裏來的任何話語時,我都會欣喜不已,心花怒放。不過,艾敏,請告訴我,當你坐在黎巴嫩和埃及的精英中間時,你曾提到過我嗎?你曾想到仍在海外的第三個聖象的名字嗎?我猜想賽裏姆·賽爾基斯[100]先生已經告訴你,穆斯塔法·曼法魯蒂[101]先生發表了一篇批評《沃爾黛·哈妮》[102]的文章,發表在《支持者報》[103]上,是嗎?我對此批評感到非常高興。因為批評是新起點的營養滋補品,特別是來自像曼法魯蒂這樣文學大家的批評。

這些日子裏,我的工作頗似多環鎖鏈,一環緊扣一環。我的生活方式已經發生了變化。我已失去了夢想巴黎和遠赴巴黎之前那種纏繞我心靈的離群索居的部分快樂。昨天,我隻滿足於在一個有限的舞台上曾經扮演過的小角色;如今,我發現那種滿足隻是一種懶散與呆鈍。過去,我總是透過淚與笑觀察生活;如今,我則是透過神奇的金色光芒看到生活——那光芒給我的靈魂注入力量,非我的心注入勇敢,給我的身體注入活力。兄弟,過去,我像一隻籠中之鳥,僅僅滿足於命運之手放置的穀粒;如今,我變得像一隻自幼的鳥兒,麵臨的是田野和綠色草原的歡樂,想飛上寬闊的天空,將其靈魂的幻影與愛好的影像灑向以太……艾敏,在我們的生活中有比聲譽更高尚、更光榮的東西,那就是呼取聲譽的艱巨勞作。我自感內心有一種潛在力量,欲把艱巨勞作作為它的美麗外衣。我感到紀伯倫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將他的名字用大字書寫在生活的臉麵上;這種使命感日夜伴隨著我,使我看到未來充滿光明,周圍是一片歡樂和讚揚。我打十五歲起就做著美夢,夢想著精神的意義與特點。如今,歲月已開始實現我的夢想,巴黎之行將是由地登天的第一級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