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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漸亮,易孟從昏迷中悠悠轉醒,目光的焦距在床頂上的雕紋中停留了許久,然後他才記起了一些事情!
他記起了自己的曾今,也記起了那座塔,更記起了那個被自己緊緊抓著的老人,然後是這個名為“易孟”的小家夥。
記起了“易孟”,然後更多的事情便仿佛決堤的山洪一般驟然傾瀉開來!
從幼時的頑皮歡笑,一直到如今十七歲放蕩不羈,紈絝不堪的種種,俱都一一浮上心頭,恍如隔世,有種不真切的感覺。
包括那個雨後黃昏,自己被襲擊的樣子,都仿佛電影一般重重而過,讓他記起了許多事。
比如,他叫易孟,比如,這裏是趙家堡!
隻是,頭……忽然,真的好痛啊!
來自腦海中的強烈陣痛讓易孟忍不住的呻吟出來。
“啊!少爺,少爺你醒了!”易孟的呼痛聲終於驚動了旁邊打著瞌睡的一個少年。
這般寒冷的天氣裏,這少年卻是穿著一身單衣,看起來很有一副結實的身板,隻是那虎頭虎腦的憨厚樣子竟是遠比易孟還要小一些。
少年慌慌忙忙的去扶易孟,卻惹來他的大叫:
“六子,你是要殺了我嗎?別碰我的傷口哇!”
“恕罪啊,少爺,我不碰!你哪裏不舒服啊,小的去叫二爺!”
“小嬋!小嬋快來救命呐!趙六他要殺了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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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的某個清晨,當東方的第一縷陽光柔媚的拂過小院子的飛簷,照亮青灰色的瓦片,最終落在那個翹著一條腿,跨坐在屋頂上的少年人的身上,落下了一大片晦明莫測的光影。
院子裏,趙六一手將清泉水舀進水桶,一手搭在額頭遮住略微耀眼的陽光,斜身望著屋頂上那個金光燦燦的人影,心裏忽然有些癔症:
自家少爺這一腳踩在飛簷獸頭上,一手高舉葫蘆作彎弓之姿往下灌酒的姿勢,真是,帥啊!!!
隻是,二爺親自吩咐過不讓少爺喝酒的呐!
趙六一拍額頭:“少爺,二爺不許你飲酒呐!”說著話的時候,他就甩飛手上的水舀,慌裏慌張的去尋木梯。
隻是忙中出錯,他的左腳忽然絆住了右腳,然後身子陡然一歪,在怪叫聲中,整個人倒栽蔥的一頭悶進了旁邊的水缸裏,撲打之間,水花濺起老高,灑落一地,像是鮮花盛開!
這時候,院門被推開,去廚房領了早飯的侍女小嬋正好看見趙六栽進水缸的一幕,小巧的人兒捂著嘴驚呼一聲,立刻就去抓住趙六的雙腿,想要把他拉出來。
但是小嬋的力氣實在太小了,根本就拉不出來,兩個人撲騰之間,焦急之間,隻是水花越發的大了。
易孟站在屋頂上看的哈哈大笑,他隨意丟掉了手裏的酒葫蘆,麵向朝陽初升的方向,醉熏的雙眼驟然恢複清明。
迎著那銳利好似劍氣的光線,易孟的搖杆驟然挺得筆直!
既然老天讓某重活了這一世,那麼某自然不能辜負了那個已經亡故的“易孟”便是!
你的路,我來替你走!
你的武童侍女,我來替你照拂!
你的恩親兄弟,我來替你奉養謙恭!
殺你的仇,也由我,來替你報!!!
從今往後,某就是易孟!生在趙家堡,長在趙家堡的易孟!!!
日頭越升越高,天邊的光線也越來越銳利,越來越刺眼!易孟雙眼間的縫隙隨之也越來越鋒利!
那紅中透著白蒙蒙的光暈裏,一顆猙獰而又碩大的光頭似乎正在漸漸浮現,然後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嘴角彎起一分刀鋒,冷酷的似乎要切開這蒼天!
嘿!真是好一顆鋥光瓦亮的禿頭!某有一千年的時光,把你切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