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他的手!
他的手粗糙而又遒勁,更有數不勝數的傷疤,絕非眼前這個樣子。
於一瞬間,他有些淩亂了。
“好孩子,終於醒過來了。”
望著他明亮的眼,老人渾濁的眼裏露出欣慰的笑容。
笑容明亮,宛若餘溫夕陽。
……
……
真龍三十三年冬,夜色欲臨,會天大雨!
滾滾雨水從天而降,筆直的就像是一柄柄利箭,衝擊的整個大地轟隆隆的悶響不止!昏暗厚重的雨幕仿佛遮蔽了蒼天,掩蓋了大地,讓人眼前俱是昏昏沉沉,幾乎不能視物。
但就是這樣根本不適合出行的日子裏,幾十盞或明或暗的白紙燈籠在這越發黑暗的雨中黃昏一腳深一腳淺,來回奔走不絕,呼喊不止。
天色的極度昏暗,襯托著近在咫尺的九斷山黑壓壓的一片,好似一頭幾欲擇人而噬的曠世凶獸,陰森森的著實可怕。
“少爺啊,孟少爺……”
“你在哪裏啊……”
大雨衝刷著整片天地,九斷山腳下早已是一片澤國,泥濘不堪,數十人在雨中蹣跚,遠處的聲音方才竭力的嘶吼出來,就被重重的雨幕阻隔,切斷,根本傳不了多遠。
這樣的惡劣天氣裏,伴隨著時斷時續的焦急呼喊聲,泥濘的某處水窪裏忽然伸起來一隻黑漆漆的泥手,這泥手纖細瘦小,顯得並不那麼起眼,但惟獨那隻拳頭攥得緊緊的,像是一柄重錘,堅定而又充滿了力量的倔強!
“找到啦!少爺在這裏!”
“孟少爺在這裏啊,快來人呐……”
忽然有劇烈的呼喊聲響起,興奮歡喜的味道順著重重雨幕向四周擴散。隨後許許多多的燈籠便快速的彙聚過來。
一道矯健的身影穿過人群,隨即一把抄起泥水裏少年,當他看見少年背後的那道猛獸爪印,臉色先是一變,隨即就是青筋暴突,怒吼出聲:
“回堡!!!”
吼聲如雷,怒火盈天!附近的雨水仿佛子彈一般震起,旋轉著甩向遠處,驟然形成一道真空!
九斷山深處,第七斷的位置,一架由上好花梨木製成的馬車靜靜的停在山坳裏,車上端坐著一名雙手合十,白眉齊腰的老僧。
老僧身形瘦削,套著一襲單薄的月白色僧衣,在瓢潑的大雨中安然而坐,雖是瘦弱不堪,但那腰杆卻是挺得筆直,仿佛後麵雄渾厚重的九斷山,自有一股卓然於世的巍峨氣勢!
除開車廂裏的老僧,車轅上還坐著一個生的五大三粗的行腳和尚,聽聞那一身遙遙從遠處傳來的怒吼之聲,行腳和尚不禁曬然一笑:“後天境九層,一個還未踏入先天的螻蟻罷了,偃師為何要放過他們,一起做掉豈不更好?”
說罷,他手裏一使勁,手中一條足有十餘丈長的獨角怪蟒便被其從口處狠狠一拉,瞬間扯成兩片!
殘屍分開,才有花花綠綠的內髒稀裏嘩啦的往下落,血腥氣大起。
車上的老僧聞言卻是看也不看他一眼,隻是微微閉眸,平靜說道:
“何須如此?那娃娃既然已經被你震碎了魂魄,還他們一具屍體便是,你我隻是替人消災,能不泄露身份還是不要泄露的好。況且此次返京,為師還有諸事用得上這身皮囊,就且讓那少年安安穩穩的死在妖獸的手裏吧!”
行腳和尚聞言卻是猙獰一笑,一把撈起蟒屍中的蛇膽胡亂塞進嘴裏,嚼的黑乎乎的膽汁四下亂噴,他一邊咀嚼,一邊含混不清的冷笑不止:
“嘿!沒能……唔……將他砸成一堆肉醬,還真是……便宜了他了!”
說罷,吃罷,行腳和尚胡亂擦了擦嘴,朝著麵前的瘦馬屁股上用力一拍,那瘦馬頓時就唏律律的嘶鳴一陣,陡然間拉著車架衝天而起,竟是扶搖而上,直往遠處天邊奔行而去!
馬車穿過層層雨幕,瓢潑的雨水在其附近三丈遠處就已經自行隔離而開,飛天行進之時,竟是飄然而過,片雨不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