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田貞吉聽著聽著,開始全身抖得像篩糠一般,看起來他似乎明白將軍震怒的原因了。
“不過秋山啊,這件事,如果這位並不是野讃岐,而是野狐狸的鷹匠頭完全沒有發覺的話,會如何?”
“你是說,貞吉一無所知?!”
“正是。被人野讃岐、野讃岐地叫,貞吉自己可一點都不知道。他錯以為別人叫他野狐狸、野狐狸呢,聽到後也就付之一笑罷了。戶田貞吉,是這樣吧?”
“是……是的!正如大人所言!”
“就是這樣的嘛。那這件事,又是將軍沒弄清楚狀況就下結論了。哎呀,征夷大將軍的武斷誤斷對人民來說算不了什麼,我們可是差點就失去了被人叫做野狐狸的老實鷹匠了啊。對吧,秋山?”
宗矩說完後,早已厭煩了給父親捏腳底板的義仙大聲問道:“老爺子,客人送來的鴨子好像已經煮好了,現在命人送來吧。”
“鴨子?那可不是客人送來的。那鴨子從壕溝那邊飛過來,被柳生家的勇武所驚嚇,就掉進了我們家院子啦。”
“我想快點吃鴨子啦。”
“好了好了。那就趕緊把燉鴨子端到這兒來吧。這可是隻識相的鴨子,背了一堆的練馬蘿卜和蔥來。喂,野狐狸!明天我會和秋山大人一同前去幫你向將軍解釋清楚的,你也一起吃完鴨子肉再回去吧。”
“遵……遵命。”
戶田久助貞吉此時還是餘驚未平。這時,義仙的母親阿藤(百合夫人)捧著座燈進來了。世人都以為阿藤是宗矩的年輕寵妾,其實並非宗矩的愛妾,而是目前不在家中的宗矩三子、日後的飛驒守宗冬年輕時亂搞的對象。
看到母親阿藤進來,義仙就從祖父的腰上爬了下來,叫道:“母親大人,我餓了,我餓了嘛!這都幾點了呀?!”
這天夜裏,大家圍坐在一起吃完戶田久助貞吉送來的那隻鴨子後,各自回家。
“說不定這隻鴨子也會讓將軍誤解呢……”
這麼一想,誰都開心不起來了,隻有義仙一個人坐在宗矩的膝蓋上玩耍。在旁伺候的彌三、眼前的貞吉,連同剛來的總目付秋山修理亮全都陷入了沉默。
“秋山,吃著這野鴨子,我不由得想到了以前的大阪之役啊。”
“確實啊。那時候,你我都還是不知人情世故、做事衝動莽撞之輩啊。”
“在那群浴血奮戰的人群中,不分大將小卒。在戰鬥間隙,大家都圍坐成一圈,一起填飽肚子。一旦進入太平日子,反而沒人攙扶就連話都不能說了。不過,把戰場的習慣帶入現在社會的話,就會讓世界又變回修羅戰場的。野狐狸,那時你在幹嗎呢?”
“您……您是問大阪冬之役時的事情麼?”
“對啊。現在數來該有三十年了。那時,一石米賣慶長銀[慶長銀,慶長六年(一六〇一)由江戶幕府始發行,分為重量較大的成條狀的丁銀,和較小的似豆子的豆板銀。
]十匁左右呢。”
“回……回大人。那時,小人還隻是個不懂米價的十二三歲的鼻涕蟲。”
“那時你在哪呢?”
“在……小石川池附近小屋中做鳥刺(捕鳥工具)玩。”
“這樣啊。你沒成真正的讃岐守真是走運啊。”
“是……是。小人明白了,小人現在還能順利伺候將軍,沒成為讃岐守,都是托野狐狸這個外號的福。小人的外號就是野狐狸……野讃岐什麼的,小人也很意外。”
“哈哈哈……你這麼想就好了。不用太擔心。下次被將軍問到時,你盡管坦白自豪地說,戶田久助貞吉是穿著百姓穿舊的蓑衣,挑著糞桶,巧妙欺騙鸛鳥和丹頂鶴的有名的鷹獵好手。”
“我這麼回答,將軍的心情就會變好嗎?”
“放心。將軍有總目付秋山重正跟著的。對吧,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