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七、第七個故事 一劍東來(2 / 3)

“義父好氣魄。”

“讓大家都準備好,馬上出城。”

“義父,海東來殺了煙痕,我要去給煙痕報仇。”

關長嶺抬頭看了眼月霜行,說道:“霜行,你還記得我們為什麼要到這裏來嗎?”

“因為‘鬼刀’在這裏。”

“不錯,隻要找到了‘鬼刀’,我關長嶺還用得著畏懼誰嗎?”關長嶺長聲笑道,“不管是他海東來,還是所謂的三癡五聖,都不過是一隻螻蟻。霜行,你要記住,尋找鬼刀才是我們此行的第一目標,九方九道就剩這最後一塊了,刀譜就要到手了。至於海東來,不過是餘興的節目罷了,萬萬不可主次顛倒。至於沈煙痕,她既然是為我大業犧牲的,將來不會忘記她的。”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的,”關長嶺一揮手,月霜行覺得胸口一悶,“你聽吩咐就好了。”

“遵命。”

月霜行告辭離去,她的另一個弟子蘇絡繹站在門外,雙眼通紅,她和死去的沈煙痕情同姐妹,沈煙痕的離世已經讓她痛苦萬分,而裏麵的對話更讓她覺得心裏堵得慌,就像是心髒被人捏住,那種透不過氣來的痛楚。看到月霜行走出來,她急切的迎上去,月霜行歎了口氣。

“師尊,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月霜行神色莫定,說道:“做我們該做的。”

蘇絡繹重重地點了點頭:“我們一定要給煙痕報仇。”

月霜行目視遠方,嗆的一聲拔出腰間的眉尖刀,往虛空之中連斬兩下,好像要將看不見的敵人劈成兩半:“一定會的。”

第三節

拱聖衛在海東來的指示下,全城大索。一時間城裏四處傳來哭喊聲、尖叫聲,還不時有刀兵相加的聲音,整座城鎮被拱聖衛有條不紊的碾碎,海東來坐在迎賓樓的頂樓等候著消息,此時的他已經換上了赭紅色鎦金蟒袍,配合腰間懸掛著的紫玉腰牌,昭示著他全天下最有權勢的太監身份。

“找著了嗎?”海東來問道。

剛剛踏進房間的拱聖衛士恭敬地回答:“回稟公公,我等已經找到了一處逆賊躲藏的房屋,閻都伯正在帶人圍攻,恭請公公親自前往。”

海東來站起身,四周的侍者緊隨其後,一班人馬下了樓。海東來乘坐肩輿,不一會兒,就到了馬家大宅附近。此時原本富麗堂皇的馬家大宅,外圍的院牆被拆除了大半,不少的房屋也已被大火吞沒,院子裏麵到處血氣衝天,尖叫聲漸漸散去,隻剩下滿地的嗚咽,那是瀕死之人的哀嚎。

一個身穿鐵甲的將領站在院子外恭候海東來,正是主持進攻馬家大宅的都伯閻汌。

海東來也不下肩輿,居高臨下的問道:“閻汌,找著關長嶺了嗎?”

閻汌回答道:“回稟公公,我們來晚一步,關賊已經溜走了。不過關賊人雖然跑了,但是也丟下了不少東西,還請公公過目。”

海東來稍稍抬眼瞧了瞧,就知道關長嶺留下了價值連城的金銀財寶,放在以往,海東來當然會很高興的將這些意外之財手下,然後再重賞手下,讓大夥都高興高興,不過現在他一門心思隻想抓到關長嶺,所以雖然示意身邊的侍從收下了這批財寶,卻半點沒有要賞賜眾人的意思。

就在這時,馬家後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兵器打鬥聲,緊接著是一連串的叫喊聲和拱聖衛士的報警聲,閻汌一愣,正待請示海東來,卻見眼前一花,原本端坐肩輿的海公公已經不見了,隻留下一陣讓人作嘔的濃香。

馬家後院。一個鐵塔般的巨漢,身披鱗甲,頭戴鍋盔,左右手分持刀斧,正怒吼著衝進拱聖衛士的陣勢當中,手中的刀斧如旋風般砍向眾衛士,氣勢洶湧無人可擋。十多個拱聖衛士圍在他的身邊,進退失據,亂作一團,在他的腳下已有三五個衛士倒在血泊中,眼看著已經活不下去了。一個穿著什長服飾的衛士手持一柄樸刀,叫罵著殺入人群,他的刀法頗有可圈可點之處,能算的一員猛將,可即便如此,在那名巨漢麵前,也沒能撐得下五個回合,便被一斧頭砍在腦門,而後手起刀落,胸前噴濺出一團鮮血,巨漢抬腿便是一腳,什長的屍體倒飛出去,砸到了好幾個衛士。

然後屍體詭異的靜止,海東來右手前伸,兩根手指點在什長的背部,然後手腕一擺,什長的屍體撞在左側的假山上,最終撲倒在地。

巨漢看見海東來,咧嘴笑了起來,露出一口黃牙。

海東來揮手讓拱聖衛士都退下,開口問道:“你便是黃鍾?”

“灑家就是黃鍾!”巨漢甕聲甕氣的說道。

“難怪如此威猛,”海東來點點頭,黃鍾是關長嶺身邊的五鍾之一。關長嶺長期身居要職,手下有大批投效他的江湖豪傑,他在其中選了五名最優秀的認作義兒,號稱“五鍾”,是他最為親信的手下。五鍾當中以玄鍾月霜行的名氣最大,她也是五鍾當中唯一的女子。不過名氣有很多種,單單說起殘暴的話,眼前這個黃鍾,就要比月霜行大得多了。他本是塞外野人,被白渠國當作禮物送給了關長嶺,關長嶺也是慧眼獨具,看出他天賦異稟,便親手教導他,將他變成了其手中最為聽話最為恐怖的劊子手,隻是他生性容易狂躁,一根筋,關長嶺一般不會讓她單獨行事,這一次怎麼就剩他一個人在這裏?

原本海東來還擔心這個屠夫緊跟在關長嶺的身邊,不好除去,現在既然他一個人在這裏,明年今天就是他的忌日了。海東來想到這,腳一點地,便騰空而起,如離弦之箭一般射向黃鍾,黃鍾兩臂交叉護住胸口,擋住了海東來一記飛踢,海東來在空中一個轉身,嗆的一聲長劍出鞘,劍光霍霍刺向黃鍾,頃刻間兩人就戰作一團。

院子外的閻汌匆匆帶著一隊衛士衝了進來,幹好趕上海東來將劍從黃鍾的脖子裏拔出來,黃鍾的雙眼瞪得如銅鈴般大小,眼中已經失去了神采。海東來拔出劍,擦幹淨劍上的血跡,還劍回鞘。閻汌趕緊迎上去:“讓公公出手相助,某等感激涕零。”

“盡早抓到逆賊關長嶺才是大事,”海東來教訓道,“查清楚他躲哪去了嗎?”

“暫時還沒有確切的消息,不過我等正在全力搜查,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海東來看了看天邊快要下山的太陽,說道:“搜查的事晚上也不要停止,舉火進行。不要給他們絲毫喘息的時機。”

“得令!”

第四節

海東來有時候在想,自己為什麼會主動接下抓捕關長嶺的任務,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絕對不是一個容易的事情。他這一輩子和很多人打過交道,狡猾的、愚笨的都有,但是奸詐殘忍如關長嶺卻是絕無僅有,在宦官這個群體變態的有不少,海東來從來不否認這一點,他甚至不否認自己也是其中一員,他並不以此為恥,這讓他覺得自己很特別,隻不過即便是在宦官的群體中,關長嶺也是一枝獨秀,那些被他改進的刑訊手段,海東來即便隻是聽人說起也會寒毛直豎,不過確實好用,在邊疆的時候海東來也是毫不猶豫的使用這些方式。

隻不過,我和他不同,海東來這樣告訴自己。

還記得那天,從京城來的天使帶著皇帝的旨意站在他的麵前,問他願不願意成為十常侍的首座。曾經他以為自己和這個位置有十萬八千裏之遙,隻要關長嶺還活著他就沒有機會,沒想到現在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隻有一個小小的阻礙,那就是必須承擔起抓捕前任的首座關長嶺的任務。看起來很簡單,用全天下幾乎最大的權勢去抓捕一個逃犯,簡直手到擒來,可是任何事情隻要和關長嶺攪和在一起,就沒有一件是簡單的。

不過他還是接過了聖旨,沒有原因,或者說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能夠親手殺死關長嶺的誘惑,這個誘惑讓他無可抵擋,從第一天和關長嶺相遇開始,這樣的誘惑就種在了海東來的心底,而後的一次次折磨,都是在給這個誘惑澆水施肥,直到現在,終於開花結果,到了采摘的時節。

手捧著聖旨的海東來回到京城,在那裏接過了十常侍首座的印信,也得知了在他之前,皇帝向七個人下達了旨意,讓他們接任首座的位置,前三個人接受了,然後他們都死了,剩下的四個都拒絕了任命,海東來是第八個,也是第四個接受任命的,宮裏有流言他絕對活不過下月初一。如今快一年過去了,他不僅沒有缺胳膊少腿或者淒慘死去,反而已經快要抓到關長嶺,一年多來跟在關長嶺後麵吃灰的辛勞,總算就快收到回報,這怎麼不讓他激動萬分。

窗外夜色正濃,海東來依舊毫無睡意,他突然開口說道:“如此良夜,是哪位朋友來拜訪?”

房門被推開,一人走進屋子裏,說道:“這不正要敲門嘛。”

海東來看著對方的裝束,說道:“想必你就是玄鍾月霜行。”

來者正是五鍾之一的,玄鍾月霜行。

“關長嶺叫你來的?不知有何指教。”

月霜行看著海東來,好像是在端詳什麼,片刻後她說道:“並不是關長嶺叫我來的。”

“嗯?”

月霜行從袖子裏去處一件事物,丟給海東來,說道:“海公公應該認得這個吧。”

海東來接過物件,那是一個缺了一半的鐵製令牌,看著這個令牌海東來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他從自己的腰間也取出半塊令牌,合在一起嚴絲合縫,就像是原本就應該在一起,令牌的正麵刻著兩個大字——“禦賜”。當初離京的時候,皇帝親手將這版塊令牌交給海東來,說持有另外半塊的人,會給他提供幫助,隻不過一直以來他都沒有和那個神秘人聯係上,還以為根本沒有這樣的人,沒想到,她竟然是關長嶺最信任的玄鍾月霜行。

隻不過,她究竟是誰呢?

“你究竟是誰?”

“海公公還真是小心謹慎,”月霜行譏笑道,“這個應該能讓海公公放心了吧。”

說著,月霜行扭動機關,打開刀柄,從中取出一塊小小的令牌,亮給海東來,海東來眯著眼睛,看清了上麵的字跡,乃是“敕建琅寰院,治書總裁官”十個大字。海東來當然知道琅寰院是什麼地方,那本是本朝太宗潛邸所在,太宗即位之後,將之作為皇家書院,珍藏,以及修複天下的孤本圖書,太宗還手書“琅寰院”三字,現在就掛在書院的大門處。深知內情的海東來知道這其實都是假象,因為琅寰院最重要的職責,從一開始就不是什麼收藏圖書,而是監視天下官員,傳言在所有四品以上官員的身邊,都會至少有一個琅寰院的密探,比起公開行動的拱聖衛,躲在暗中的琅寰院更讓人覺得恐懼。治書總裁官,便是琅寰院所有行動的總負責人,也是整個琅寰院第三號人物,知道這是個極為神秘的家夥,但是從來沒有想到過竟然是“她”,而不是“他”。

“皇爺真是,明見萬裏,”海東來不得不感歎,那個看上毫無存在感、一臉蒼白的年輕人竟然早就在關長嶺身邊安插了這麼重要的棋子,如此一來關長嶺不過是甕中之鱉,隻不過,還有一點奇怪的地方,“若是有你相助,前麵三個抓捕關長嶺的,怎麼會暴屍荒野?”

“不如此,怎能讓他真的信任我?”月霜行說道,“你手上這個短成兩塊的令牌,本來也是我的,當初關長嶺走得甚急,我沒有時間向宮裏傳信,隻得將它斬斷,用這種方式以便和後來的人相認。陛下早就認準了隻有你才是抓捕關長嶺的最好人選,所以隻將這令牌交給了你。”

“皇爺如此信任奴婢,奴婢肝腦塗地,也無以為報。”

“別說瞎話了,”月霜行厭惡的說道,“你平常怎麼看陛下的,你以為陛下真不知道嗎?陛下從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隻在乎你能不能專心把你好自己的差事,能做事的自然會被陛下放在心上。”

海東來怔了怔,正準備說什麼,再次被月霜行打斷:“我時間緊的很,沒時間客套。”

“關長嶺為何要來這裏?”好在海東來也是個頭腦靈活的,很快就適應過來,問出了心中的第一個疑問。

“為了鬼域一行刀,”月霜行說道,“沒錯,就是你心裏想的那個,傳言當年白州川遠遁海外之前,將這部刀譜留在了某個隱秘的地方,關長嶺不知道從哪得到了一條線索,想要獨吞刀譜,被陛下知道了,所以他就逃了,這一年多的時間他都在按照線索尋找刀譜,而餘鎮就是最後的地點。”

“什麼線索?”

“不知道,他從來沒有和我們說過,可能蒼鍾會知道一些,”月霜行說道,“不過有一個詞我不止一次聽他說到,‘九方九道’。”

“九方九道?”海東來在心裏沉吟這個詞,“那關長嶺現在在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