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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的清晨,朱狄斯回到了羅馬。他義無反顧地走進了皇宮,義無反顧地來到了尼祿的身邊,深深地彎腰低下了頭顱。
看著眼前朱狄斯,尼祿哈哈大笑道:“我親愛的表弟,雖然你現在向我卑躬屈膝,但是我知道,你在你心中,我卻是被狠狠地踩在腳下!”尼祿一邊說著,一邊上前兩步伸手勾起了朱狄斯的下巴,詭異中透著癲狂的眼神瞬間對上了那隱忍偽裝下的狠辣。
“很好,朱狄斯,很好……我最喜歡你這眼神兒……讓我們你走著瞧,瞧我們能把彼此折騰到什麼地步!哈哈哈哈哈……”
尼祿狠狠地捏了捏朱狄斯的下巴又鬆開,朱狄斯便後退兩步,再次深深地彎腰頷首。就在這個時候,塞內卡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身邊。朱狄斯站直了身體抖了抖衣服,蹭著這老對頭的肩膀,轉身大步而去。
望著朱狄斯遠去的身影,看著仰頭狂笑的尼祿,塞內卡不由得低垂著眼眸輕歎道:“朱狄斯,你為什麼還要回來……”
“朱狄斯,你,你為什麼還要回來?!”——這是波培婭偶遇手捧書卷、正在穿過皇宮正廳的朱狄斯時,發出的一聲驚叫。
朱狄斯不由得停下了腳步。他轉過身,隻是用犀利而狠辣的眼神在波培婭的臉上那麼一掃,就逼得懷孕中的她向後踉蹌了幾步,最終扶住了一張桌子才得以站穩。
“你當然希望我永遠不要回來。”
“我隻是希望不再被你驅使和操縱!”
朱狄斯不由得眯起了雙眼,原本就犀利的目光經過這一番濃縮,頓時更加逼人。“所以你向尼祿吹起了耳旁風,說我蔑視他、恨他、利用他,還說斯波拉斯暗戀我,然後讓尼祿派人監視他?”
話音落下之時,朱狄斯與波培婭已然近在咫尺。波培婭的呼吸異常紊亂,緊張得額頭冒汗。可是,這個一直畏懼朱狄斯的人,此時此刻,竟然說出了一句讓朱狄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話:“怎麼,難道我不應該?”
朱狄斯眉頭一蹙,站直了身體,仰頭苦笑了三聲,“哈,哈,哈……應該……很應該……”
波培婭既困惑又膽戰心驚地看著他。
朱狄斯每咬一個字都仿佛透著一股子狠:“是我錯了。我忘記了你是那個前一秒溫柔俏佳人,後一秒就對安東尼甩頭走人的女人;我忘記了你是那個一會兒依偎在奧托懷裏風情萬種,一會兒又把自己的一切資本賣弄給了尼祿的女人……阿格裏皮娜死去還不到一年,我就已經忘記了踏進皇宮的女人會變成什麼樣的蛇蠍。是我錯了……”
聽著朱狄斯這一番陳述,往昔的一幕幕突然在波培婭的眼前重疊交織,竟逼得她流下了委屈的淚水。用手輕輕拭去眼角的淚,她忍不住大聲問:“朱狄斯,你為什麼還要回到尼祿身邊?你到底還想要做什麼?!”
可朱狄斯卻隻是繼續自顧自地說道:“其實我應該謝謝你,波培婭,是教育了我,讓我對尼祿、對仕途、對這個時代放棄了最後一點點期望和憧憬……從今天起,我要真正的冷血。”說這話時,朱狄斯抬起右手來在波培婭的麵前狠狠攥緊,指節啪啪作響——
“你隻管看著,看我如何傾覆尼祿的王朝,如何傾覆這讓我憎恨的一切。”
說罷,朱狄斯轉身,揚長而去。
其實,有那麼一瞬間,朱狄斯真恨不得伸出雙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讓這傾世紅顏變成一具屍體。可是,看著她高高隆起的腹部,魯西貝拉懷孕時的身影突然在他眼前重疊交織,使他再也沒有了這番力氣。
或許是驚嚇,或許是委屈,或許是悔恨,就在朱狄斯離去的刹那,波培婭趴在桌上哭了起來……
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遠在路塔尼亞擔任財務官的奧托寄來的信已經在朱狄斯的書案上堆積成了小山,可是他卻一封也沒有回。而今天,他終於提起了筆。
安東尼去往了西班牙,將要親自投身於推翻尼祿的革命之中,可是朱狄斯卻選擇了與他截然不同的道路——他一麵回到了尼祿身邊繼續“侍奉”這隻豺狼虎豹,一麵卻給奧托寫信,強逼他聯絡地方總督,支持蓋爾巴的起義。
沒錯,兩麵派。一切隻為他向自己賭氣立下的誓言——讓尼祿的王朝從內到外,瓦解得徹徹底底!
不久之後,奧托的回信到了。這個在路塔尼亞勤勤懇懇處理政務的家夥雖然膽小怯懦,卻已然因為心懷歉疚而對朱狄斯惟命是從。與此同時,朱狄斯一直在等待的機會也到來了——
韋帕薌被選為了執政官,任期一年。朱狄斯在第一時間找到了他,讓他兌現承諾。
“你說過,有朝一日你當選執政官,一定會讓我進入元老院。”
“是的,我都記得。”韋帕薌如同父輩一樣用手磨蹭著朱狄斯的臉頰,可是卻麵露難色,“隻是,我的孩子,你也知道我們的皇帝現在是何種狀況,我已經連自己都無法保護,更無法保護你了……”
可朱狄斯卻道:“若我沒有九死一生的覺悟,此刻雙腳又怎會依舊站在羅馬的土地上!”
韋帕薌不由得長歎一聲。他很為難,知道自己正在將朱狄斯推向風口浪尖,也知道自己將因破格提攜他進入元老院而遭人病詬,但是他並沒有拒絕。
終於,朱狄斯盼來了這一天。
他穿上了鑲紫邊的托加,在眾人或是費解或是鄙夷的目光中昂首挺胸踏進了元老院,從容淡定地享有著自己的席位。各種謠言立刻四散而起,有人說他送給了韋帕薌兩千金幣,也有人說,他獲得第一個官職就是因為憑借自己的色相讓尼祿滿足了他的性`欲,尼祿任命他為事務官使其長伴左右,恐怕也是出於這方麵考慮……
朱狄斯微眯著眼睛勾起嘴角冷笑,曾經的嶽父瓦羅聽著周圍的議論聲,忍不住時不時地回頭看朱狄斯的臉色,而朱狄斯卻隻是冷笑著自言自語:“這元老院裏好濃烈地一股屍體味……”
聽完這話,瓦羅不由得全身一顫,趕緊扭回頭去不敢再看自己曾經的女婿一眼。
終於,尼祿來了。老頭子們的注意力也終於從朱狄斯的身上移到了他們的皇帝身上。
德高望重的阿庇安原想代眾人向尼祿詢問他對高盧總督和日耳曼總督謀反之事的處理意見,卻不料,這老態龍鍾的家夥剛扭動著站起身,尼祿就先他一步發起了飆。
“羅馬的建設連三分之一都還沒完成,你們卻跟我說錢都用完了?!啊?啊?啊?!好吧,從下個月開始,各行省的稅收都加倍!”
“可——可是,稅收已經在一年之內加倍多次了!”裴烏斯忍不住說道說道。
“那就繼續加倍!”
尼祿這一聲撕心裂肺地狂吼,吼得元老院的天花板都抖了三抖。老頭子們全身都禁不住一個哆嗦,有幾個甚至差點嚇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