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個聲音在大呼“不好!”朱狄斯兩眼滴溜溜一轉,瞅準時機,一下子便撲上前去給那家夥使絆,成功地讓他摔了個華麗麗的狗啃屎。
“都別打了!他是皇帝!”
伴隨著朱狄斯解圍的一聲喊,混亂不堪的局麵應聲而停。
躺在地上的男子終於站了起來,而提格裏努斯更是直接張口叫了一聲“陛下”。
他——他竟然真的是尼祿!
此時此刻,尼祿掛著一臉的鼻血站在了朱狄斯麵前。就在朱狄斯的心髒即將跳出嗓子眼的刹那,尼祿剛才帶勁的神情突然急轉直下變成了難以言喻的幽怨,甚至一瞬間就滾下了兩行熱淚,低聲抽噎起來。
“啊,那一拳不偏不倚地擊中了我的要害……我想我就快要死了吧!我是藝術在人間的化身,諸神讓我將美妙的而神聖的藝術之種播撒在人間,讓真正的音樂流淌到人們的心田,於是我一直在做著,一直在努力著。可是今日,我卻因為挺身而出捍衛藝術的神聖而遭到了傷害!啊,你們!你們傷害的是你們的救贖者、你們的解放者,你們傷害了一位偉大的藝術家,一個神聖的靈魂!好吧,你們得逞了,現在,他就要永遠地離你們而去了!”
豆大的淚珠混著鼻血從尼祿的臉上嘩嘩地往下淌,還伴隨著他那令人痛徹心扉的低聲抽噎。
他的淒婉,他的悲涼,他的痛苦幽怨,字字句句,如此情真意切、聲嘶力竭,以至於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忽略了他那一番控訴的荒誕可笑,禁不住隨著他的感情而去,望著他那仿佛正在被聖光籠罩的身體,連連歎息,甚至淚流滿麵。
隻有朱狄斯,表麵上逢迎著皇帝可笑的戲碼表現得萬般糾結哀傷,內心卻已經笑到了內傷!
果然,在氣氛凝重到了極致的時候,尼祿突然抬起袖子,一把就將臉上的眼淚和鼻血通通抹了個幹淨,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啊哈哈……提格裏努斯你看,我早就說過,我是天才!是真正的藝術家!”
一瞬間,周圍所有圍觀者的表情都猶如消化不良。隻有提格裏努斯淡定地頷首道:“陛下,我對此一直是深信不疑的。”
尼祿非常滿意。在眾人驚詫地目光裏,他再次戴上了兜帽,一邊伸手招呼著提格裏努斯和朱狄斯,一邊仰頭大笑而去。
望著那個在癲狂中晃晃悠悠地背影,朱狄斯的臉上再次布滿了詭異的笑容。
就讓這熱愛藝術的皇帝去追求他的藝術吧!就讓他更加癲狂、更加癡迷吧!當他走火入魔、沉浸在了自己的藝術天地中時,也許我用一把豎琴,就可以和他交換整個羅馬帝國!
?2?
當抽風了一整晚的尼祿終於從臥榻上爬起來的時候,時間已經接近正午。
朱狄斯走進了皇宮。這座位於羅馬七峰正中帕拉庭山上的巨大白色大理石建築,從奧古斯都時代被立為皇帝居所之後,曆經提比略、蓋烏斯、克勞迪亞等帝王的不斷擴建和修繕,如今已經發展成了一片奢華氣派的建築群,甚至有向埃斯奎林山繼續延伸的趨勢。
在希臘建築中汲取靈感而開創出的伊特魯利亞,在這裏展露無遺。寬闊的中央大殿門口被四瓣拱支撐而起,上放是被白色雕花大理石圍起來的天台,而天台則連著位於二層的皇帝的寢宮。中央大殿的內部也極盡奢華,來自意大利南部礦山的各色大理石被精心拋光後嵌成了腳下的地板,上麵還飾有亞得裏亞海特有的紅珊瑚,而更為金貴的黃金珊瑚則被鑲嵌在了高大石柱頂端複合式的柱頭上。
這一切把朱狄斯看得眼花繚亂。奢華的宮廷令他心生畏懼,但是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以免讓人覺得他隻是個粗鄙的鄉下人。在麵見尼祿之前,他一直在心中不斷地重複著,我是貴族,我的身體裏流淌著神聖的奧古斯都家族的血液;這裏屬於我的祖先、我的兄弟,當然,也屬於我。
就在這時,尼祿出現了。再見朱狄斯時,他已經換上了帝王所穿的鑲金邊的紫袍,戴上了金質的桂冠。
他昨晚那亂蓬蓬的金發如今已經梳理整齊,就連一雙羅圈腿也在刻意的矯正下立得筆直,一張清雋的臉容光煥發,嘴角掛著十分自信甚至是自負的微笑。
你別說,眼前的這個尼祿還算有幾分帝國最高統治者的氣勢。
尼祿的身邊跟著他的老師塞內卡。這是一個睿智而犀利的老者,他穿著灰色的托加袍,踩著一雙輕便的平底涼鞋,背雖然有些駝,卻掩蓋不了他那發自內在的、睿智的精神氣質。
尼祿看著朱狄斯,麵露微笑;塞內卡看著朱狄斯,直皺眉頭。
尼祿說:“我為賽揚斯舅舅的不幸遭遇感到非常遺憾!克勞迪亞以通奸罪名流放他,在我看來一直是一件非常不理智而又荒唐的事情!隻可惜,他已經死了,但好在,他還有你這麼一個優秀的兒子!”
朱狄斯表麵上受寵若驚,心裏卻在嫌他誇得太少。
尼祿繞著朱狄斯轉了整整一圈。“我親愛的表弟,讓我好好瞧瞧你!你美得就像一件藝術品——神的藝術品!”
朱狄斯心道:這還差不多,繼續,繼續,快給我說重點!
終於,尼祿停下了腳步,開心得一拍雙手,道:“克勞迪亞從你父親手中奪走的東西,我要將它們統統歸還!既然賽揚斯舅舅已經死了,那麼本應屬於他的一切便都是你的,不管是地位還是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