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近在咫尺的期待感讓我回到了十年前。
當我走出了亡父的悲痛,肖安仿佛成了我最親近的人,每天晚自習,每個周末,每天早中晚飯我們都形影不離。
在女生宿舍樓前的那條常常的通道,最大的那棵法國梧桐樹下,總有一個身影早早的在那裏等我。
有時我會依靠在宿舍的牆上,靜靜的看他在樹下等待的樣子,那種就在不遠處,有人在默默等你的感覺是是種小小的幸福。幸福在不遠處,觸手可及,有人把你放在心上,幾分鍾過後就可以把這種小期待握在手心。
舍友的死黨們會逗我:“小玉你快下樓吧,一會樹下的那個帥鍋讓別的美眉領走了”,“小玉,你再不去,我下去跟帥哥散步了啊。”
我聽著,心裏美美的。年輕真好。
副局長還在嘮叨,我看見肖安靜靜的坐在那,盯著我,一如十年前梧桐樹下那個靜靜的守候。
散會後,肖安慢慢的向我走來,微笑的臉龐如同午後交織的燦爛陽光,那一刻他超凡脫俗、光彩過目,我仿佛沉浸在他含笑的眼睛裏。
江燕和同事們發愣的看著,不解著緩緩的散去。
他站在我麵前,從上看到下,十年的時間太久了,我們有太多的話,不知從何說起。目光交錯間,仿佛在一點點壓縮十年的時間。
“今天你堪稱完美,溫女士。”他說完自己也笑了,他引用市局領導的說話語氣,這麼多年,他獨有的幽默方式信手拈來。
“你也很不錯,小夥子”我還以顏色,不過笑的彎下了腰。“想不到在這遇見你”我說。
“人生何處不相逢。”肖安詩意綿綿。“你早就看到我了是嗎?
我點點頭,激動地講不出話。
我們都笑著,合不上嘴,會議室人都散去,隻留下我們兩個,忽然,我們相視無言,默默傻笑。我們笑的是什麼呢?相逢的巧合、過往的甜蜜、或者,什麼都沒有。就是久別重逢的喜悅。
過了一會兒,我們又互相仔細打量著對方,想在眼神交錯間找到十年時間的變化。
“時候不早了”他說。
我心裏一驚,莫非他就這樣走了?
然而他卻說:“你想請我吃點啥?
哦,原來這個家夥無時不刻不在玩幽默。
“你想吃點啥?”我問。
“饅頭包子熱乎餅、麵條麻花隨便整”這是我們上學的時候,校門口小吃店老板的口頭禪。
肖安笑了,笑的甜甜的,露出了潔白的牙齒,因為我的這句話翻開了十年前的記憶。
“幾點下班?”他問
“已經下班了”我說
“這麼說,溫女士要請企業代表赴宴了?”
“請吧,肖總”我們似乎都不想好好說話,恰恰這種獨特的方式,才是最真實的我們。
走出市環保局的大樓,陽光明媚,天空如洗。
我們在街邊隨便找了家小吃店,點菜的時候他問:“溫女士想吃點啥?”
“你不是說我請嗎,你點吧。”
“那我可就獅子大開口了啊”
我看著他不說話。
“西紅柿炒雞蛋、鬆仁玉米,再來個硬菜”
服務員問什麼是硬菜,肖安說:“花生米!”
服務員被逗笑了。他點的菜都是大學的時候我最愛吃的菜,過了這麼久,他還記得還是那麼清晰,幾乎脫口而出。
“點幾個你愛吃的吧”其實我想說,你點的都是以前最愛吃的,也是我們以前經常點的菜。
他沒說話,眼神從我的發尖慢慢落在我涼鞋,最後定格在我的臉上,目不轉睛,一副色迷迷的惹人討厭的樣子。
我不知道,今天的偏分披肩發、七分袖的雪紡衫、深色的九分褲以及中低跟的涼鞋是不是不夠耀眼,不夠光芒四射。
他的眼神讓我變得有些慌,如果,他此刻拉起我的手,或者走過來抱起我,我會拒絕嗎?
“怎麼了?哪裏不對勁?”我逃開他的目光問。
或許他意識到自己盯著我看的時間過長。
“變了”他說。
“哪變了?”我問
肖安沒有說話,深深的一笑。
也許我今天應該精心打扮,其實我可以更美更耀眼,因為昨天的第六感應告訴我,今天可能遇見他。
“你怎麼也來參加環保局的會了?”我問。
“因為你唄,我感應到你可能在,所以我來了”
“真的?”我差點說出來“我昨天就感覺到你來了。
“假的”我們公司在縣裏收購了一個金礦,我替領導培訓。你呢?”
“我在縣環保局上班,今天來市局開會。
“你在哪個縣?”
“你在哪個縣?”
我們幾乎異口同聲問出這個問題,那一刻,我們都迫切的想知道對方在哪裏,離得近不近。
“我在德承縣”他說
“我在平灤縣,不太遠”我說。
上菜以後,肖安要了一瓶啤酒,沒有問我,直接給我點了“露露”。
大學的時候我和肖安吃過無數次飯,他從來沒讓我喝酒,他說過,給女孩子灌酒,既沒有技術含量、也沒有道德水準,今天,他依舊這樣。
他舉起酒杯:“cheers?!”
我端起露露:“我記得你英語不好,進步了”。
肖安一笑,仰頭喝光。
我們問著彼此的工作和生活,但是沒有問是否結婚成家的問題,不知道我們的內心是依然青澀如初,還是已經成熟到沒有勇氣。
在我準備結賬的時候,肖安果斷的截過服務員付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