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何人,現有朝廷使臣在此,如何還不開門迎接?”破敗的長社城牆之下,突然來了數十個錦衣之人,一個麵白無須的胖子坐於一匹馬上,滿臉疲敝惱怒之色。
其餘眾人看來卻是他的隨從,一個個都扯著嗓子大叫。
一個漢軍士卒伸出頭來:“皇甫將軍有令,小的不敢擅自開門,果有朝廷文書,可吊上來!”說著便垂下一根細長的麻繩,直到城牆下。
那眾人都氣得歪了,領頭那將更是大聲怒罵道:“混賬,我家大人堂堂天使,何用遵那皇甫嵩之命。”其餘眾人也怒聲叫罵。
城頭上那小卒不死不活的道:“皇甫將軍當然是管不到各位,但小的卻是不能不遵,諸位有什麼話就去跟皇甫將軍說罷,又何必在這為難小人。”說罷更是晃了晃手中麻繩。
“大人,你看這……”給這小兵弄得沒法,那侍衛頭領有隻好去請教。
“罷了罷了,皇甫嵩軍法所限,也怪他不得,你就把咱們的書詔吊上去,皇甫嵩自然要出來迎接,又何必和他在這裏爭吵。”
白麵胖子正是十常侍之一的段圭,他自洛陽一路奔波,此時已是身上煩倦,隻是想到出京前張讓對自己的吩咐,要自己仔細查明這皇甫嵩舉動有何可疑之處,倒是不好這會兒便翻臉。
那漢軍士卒得了文書,飛馬便跑去報告皇甫嵩朱雋。
二人接過文書,都是臉色大變,向那小卒問明來者行跡,便急忙馳向城門。
“義真,你說今日這朝廷來使,卻是何意?”朱雋騎在馬上,向並肩而騎的皇甫嵩問道。
皇甫嵩心中有點不詳之感,卻又不知為何,聽到朱雋這樣問起,隻是搖了搖頭,說道:“吾又如何能知,想來不過是皇上憂心賊情,派使臣來問明戰況罷!”
朱雋卻是搖了搖頭,他和皇甫嵩不一樣,皇甫嵩之前在北地郡任太守,對朝廷之事雖然多有耳聞,但相隔卻畢竟遙遠,此次上書皇帝平賊之策,也得到劉宏一一采納,是以對劉宏卻還是抱有幾分信心,但朱雋卻是自光和元年平定南海以來,便在朝廷任諫議大夫,劉宏的哪樣舉動他沒有看著眼裏,什麼西園賣官,縱容十常侍,大興黨錮,在皇宮內搞裸遊館……
如此種種,他對劉宏是早已死心,心裏其實倒是隱隱盼著下代皇帝能夠有所作為,隻是這等想法無異於希望劉宏快些駕崩,卻也太悖於天理倫常,是以他自己心裏想時也不敢多想,此刻自然也不會在皇甫嵩麵前說出。但此次突然來使,朱雋卻是料到沒有好事。
城門在嘎嘎聲中緩緩開啟,段圭騎著馬晃悠悠走到皇甫嵩朱雋二人身前,抹了把額頭汗珠,皮笑肉不笑道:“兩位將軍治軍果然嚴謹,真有古之條侯之風!”
條候即大漢開國功臣周勃的兒子周亞夫,他以治軍而聞名,匈奴來犯,他引軍抵禦,漢文帝親往勞軍,竟不得入,是以名噪一時,但在平定吳楚之亂時卻與漢景帝同母弟梁王結怨,後來作了幾百件甲胄準備陪葬,卻被人攻擊想要謀反,在獄中自殺而死。
是以周亞夫雖然軍威顯於一時,但卻並無多少人願意同他一道提起,段圭這麼說,無異於便是罵皇甫嵩和朱雋二人不得好死了。
那些軍卒大多無識,也不知這條侯到底說的何人,但見他說道治軍嚴謹,還道他說的乃是稱讚之語。
皇甫嵩和朱雋二人卻是知道其中意思,朱雋在京中就和這些太監頗為不慕,此刻更是暗怒,沉聲道:“吾等如何敢與條侯相比,條侯所拒者,天子也,而吾等所拒,卻不過天子近臣,又豈能相提並論,段常侍失言了!”
段圭大怒,朱雋這樣說,分明便是說他的閹人身份,不值一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