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實……這是……在……在……哪……兒……”
“係幾人而為?”
“是是……共是四人……哦,還有……還有一個庫兵……”
“快將犯人押下去!”莊王實在不忍,見幾個關鍵點都問清楚了,掩麵喊道。
“慢!”伍舉見兵丁們架起孫歸生就走,急忙喊道。可惜孫歸生已經被押到了殿外。伍舉頓足大叫道:“這裏有鬼!為什麼不叫他睜開眼睛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如果他知道是在日月高懸的廟堂之上,豈不好直陳胸中的冤屈?”
申叔時接著高叫道:“還有,既然是一夥盜賊合夥行竊,怎麼單單押來一個孫歸生?另外幾個盜賊呢?怎麼不一並押來審問個清楚明白?”
“這個……”剛才還氣昂昂的養由基麵有難色,囁嚅起來,“臣本怕出事,專門叮囑伍長將那幾個盜賊另行關押,鐵門鐵窗,牢不可破。不料不知從哪裏潛來一夥賊人,闖到裏麵將盜賊劫走了!”
此話一出,連莊王都倏地睜大了眼睛,脫口問道:“劫走了?什麼時候?”
“臣剛剛得知,就在醜時。伍長將孫歸生押來時,在殿外向臣稟報,說那一夥賊人功夫了得,一個個飛簷走壁,身輕如燕,提腿折銅,揮拳斷鐵,關押人犯的鐵窗生生叫他們砸得七零八落。伍長自請去職,臣亦失職,請大王治罪!”養由基說完,愧悔地低下頭去。
“怎麼這麼巧,緊要關頭人犯又逃跑了?”鬥更生頓時想起那年大王伐鄭無功而返,教孩童傳唱童謠的漢子與司敗見一麵後即掙脫繩索跑掉的事情,更覺此事蹊蹺,遂道,“這就奇了,既然是一夥的,怎麼獨留下孫歸生不管不顧呢?於情於理都說不通嘛!”
“這沒什麼奇怪的,”右尹公子側於班內答道,“看守的兵丁一見有人要劫犯人,肯定會撲上去。慌亂中那夥賊人哪知道哪個是哪個,沒有全部劫走,落下一個,也屬情理之中。而這個被落下的,偏偏就是孫歸生。如果落下別的人犯,會不會有人問,怎麼偏偏將那個某某落下了呢?”
這番話聽起來有一些道理。莊王犀利地掃視著群臣,他要聽聽群臣對此事的看法。
大殿裏沉寂了片刻,就響起大夫申叔時的聲音:“那麼那個庫兵班頭尚在吧?怎麼不押來審問一番呢?”
“啟稟大人,”養由基低下頭去,“那個庫兵班頭業已招供,卻被打得昏死過去,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正請巫者治傷。這是小臣疏於指教,用刑過酷使然。”
養由基的話音剛落,屈巫就憤憤不平地說道:“剛才右尹大人一語中的!在這上麵繞圈子,是不是跑題了?關鍵的問題是,剛才押進來的這人所招供的眾位大人都聽到了,他就是令尹府中的仆人!誰敢打包票說後麵沒有人為他撐腰壯膽?”
“屈大人不要含沙射影了,你把心中所想統統說出來!”申叔時忍不住說道,“誰為孫歸生撐腰?”
屈巫得意地一陣大笑,然後道:“眾位大人都是智能之士,為什麼非要我直通通地說出來?你們想也想得到嘛!就是令尹本人!”
盡管眾人都明了屈巫所指何人,但此言一出,他們還是驚異得張大嘴巴,半天合不攏。
“屈大人言之大謬!”
眾人一看,乃是將軍養由基。雖然他手下兵丁看管不嚴,叫賊人劫走了三名人犯,自己也請朝廷治罪,但大王尚未發話,他還列班朝臣之中,見有人為泄私憤,不顧事實,構陷令尹,真是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令尹府中的仆人為賊為盜,與令尹本人又有何幹係呢?放眼朝中各位臣子,你們府裏的仆人,甚至沾親帶故的,又有幾個不仗著主子之勢而胡作非為?令尹竟日操勞國家大事,哪有閑暇管束府裏的奴仆?奴仆作奸犯科,放在哪個朝代都不是稀罕事兒。你屈大人何必咬定孫歸生背後有令尹撐腰呢?你有何證據?”
屈巫正待反唇相譏,鬥更生忍不住高聲辯駁道:“環列之尹此言亦為錯謬!這個孫歸生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似有屈打成招之嫌。朝廷可先為他療傷,待傷愈後好言相撫,他定會說出實情來。”
“箴尹這是為虎作倀、認賊為友!”右尹公子側將箴尹的話打斷,“既然為賊,還會忠厚良善嗎?不嚴刑拷打,他能從實招來嗎?奴仆作奸犯科,難道僅是奴仆之罪?如果盜竊一般物品也就罷了,可是這個叫孫歸生的奴仆盜竊的是朝廷的府庫!定然有人給他撐腰!”
屈巫緊追不放地說道:“我給眾位大人拋出一點內幕,那個庫兵班頭就是令尹兒女親家的孩子。”其實屈巫並不知曉孫叔敖的兒女親家為誰,但是既然有人點撥他了,他焉能不拋將出來?“假如沒有這人裏應外合,孫歸生等人能夠得逞嗎?令尹難辭其咎!這是滅門的罪行!朝廷當視為重案大案,深查細審,不能這麼不了了之!該連坐的連坐,該誅族的誅族!”
左尹公子嬰齊見不得屈巫恨不能將仇敵斬盡殺絕的樣子,凜然道:“屈大人之論,下官不敢苟同。聖人言:賞疑從與,所以廣恩;罰疑從去,所以慎刑。屈大人言之太過,令尹府上仆人就是仆人,何必推罪於令尹呢?”
“簡直要大開殺戒!殺盡朝中不順己意者。”連暫且回朝述職的司馬潘尪也忍不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