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鐵石心腸,一字一句的,將那些最傷害的人字句,全都慢慢的說出來,每個字就像一把利刃,而她毫不在意,就向著他最要害的地方狠狠紮去,她知道血肉模糊,痛不可抑,他的眼神如同心碎,可是她已經沒有了心。
她已經沒有退路,隻能橫下心來,把一切都生生斬斷。
他站在那裏,穿著一件筆挺的西服,越發顯得人又高又瘦,單薄得像是一道影子,他緊緊抿著嘴,目光裏透著她無法正視的哀傷,可是她不想看,離開的腳步,一步也不能退縮,他的目光漸漸似悲哀,最後他終於轉身走掉了。
那夜之後,她就沒有再見顧宸。綠音的婚禮她也沒有去,因為她發現,不能平息的,不
僅僅是自己,還有他,還有感情,還有疼痛。
去火車站的時候,綠音去送她,她知道的,盛微離開了B市,隻能去A市,因為那裏雖然沒有家,但是有一個沉默的親人。
她雲淡風輕地說了那天晚上去顧家的事情,包括後來遇到顧宸。
綠音勸她:“盛微,其實顧少他很愛你,這麼多年了,我看得出來他對你是真心的,如果有什麼誤會,你不妨跟他談一談。”
她疲倦極了,聲音裏透著沙啞:“事到如今,沒有誤會了,隻是太辛苦——我覺得太辛苦了——經曆過這麼長的時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我知道時間能夠撫平一切,但是要看留下的是什麼,我們,留給彼此的隻有傷痛和猙獰的疤痕。我沒有辦法,我的心裏,長了很多不該長的東西,我不願意看到他那個樣子,我不想再繼續了。”
綠音的目光裏錯綜複雜,或許是了然,或許是憐憫,最後她隻是長長歎了口氣:“我也不勉強你,隻要你開心,好好的,就行。人生苦短,我隻是希望,不要留下遺憾。”
盛微抱了抱她,塞上耳機,就往候車廳走去。
A市的夜色在點點燈光中顯得格外寧馨,真是久違了。
自從父親去世後,她再也沒有回來過。
走下了車,站在熟悉的街口,兩側房子裏電視機的聲音隱約可聞,她卻不敢再往前走。
明明知道,知道那一切都不會再有了,她曾有過的一切。她的家,還有最疼她的父親,都已經不在了。
夏夜晴朗的天空,滿天都是璀璨的星子,而涼風吹得她手足冰涼,她從來體寒,冬天跟個冰塊似的,那時候顧宸冬天總給她暖腳,隻是那次手術之後,身子變得更寒,一吹風,都覺得毛骨悚然。
父親去世後,家裏的所有家當,都被抵用成賠款。
她不要欠一毛錢,父親也不要欠一毛錢,她知道,爸爸是清白的。
那是她生活了16年的地方,回家的日子總覺得彌足珍貴。她終於回來了,可是如今,她再也沒有家了。隻有父親深埋在地下的一捧白灰,一堆黃土,一塊石碑。那是她最珍視,也是她唯一僅存的一切。
父親曾經那麼希望她能夠過得好,能夠幸福。可是過去的那幾年,活得那麼辛酸,乃至於背井離鄉,她再也沒有顏麵回來,回來麵對與父親同有過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