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著看著她：“你包包都沒有拿，錢包也估計沒有帶，你怎麼請我？刷卡嗎？”
“哦。”羅知夏這才想起，原來剛才自己走得太急，把包包忘在夏思澤的車上了，她不好意思地站在原地搓了搓手，“那這次換你請我，下次我補上，好不好？”
“男朋友請女朋友吃飯簡直就是小事一樁，沒有什麼補不補，欠不欠的。”劉小誠站起來攬住她的肩膀，他歪著頭問她。“你想吃什麼？”
“吃香的。”羅知夏點點頭，順便把他的手從自己的肩頭拉下來。
他眼神裏的落寞一閃而逝，他起身在前麵拉著她走，她就跟著他亦步亦趨，她隻能看見他四分之一的臉龐，陽光從他的鼻尖下，泄漏過來照著了她的眼，她任由劉小誠握住自己的手心，然後發現自己居然多麼希望此時他會是夏思澤，而她很想跟他說：“若你在，我不怕死，也不害怕活下去。”
四
好些年過去了，但羅知夏卻依然忘記不了夏思澤眉目間的褶皺，從那時起，她似乎就真正懂得了死亡的含義。死亡就是，人必須經曆的一種過程，去一個活著的人再也見不到的地方，無論怎樣跋山涉水、披荊斬棘都再也見不到的地方。
那時，他們還並不認識，夏思澤隻是一臉平靜地站在她麵前跟她說，你在太平間暈倒了，所以送你到這裏來，還有，你的病，我已經跟醫生溝通好了，今年是你手術後的第三年，很好，還沒有複發，也許一輩子都不會複發。而她隻能睜大眼睛看著他，其實，他的樣子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他也剛剛失去父母，但是，羅知夏真的想不通他為什麼可以比自己鎮定這麼多，還可以安慰她。他跟她說，你以後就跟著我一起生活，你父母留下的房產和現金，我都幫你落在了你的名下，等你十八歲以後，就可以自由做主，並且，我還會供養你直到大學畢業。
羅知夏當然還記得，自己當時也曾這樣問過他，她昂著頭對他說，你憑什麼認為你可以做我的主？而他，卻隻是聳聳肩回答，因為這樣的選擇對於你來說，最好。他濃濃的眉毛以及如星芒一樣的明亮的眼睛讓當時感到無助的她，有些微微的安定，所以，最後，自己才會選擇他所說的“最好”吧！
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從有記憶開始，這種味道就已經存在於羅知夏的生活裏，一個月一次小檢，三個月一次大檢，三天兩頭光顧醫院，是她生活的一部分。
“羅知夏，今天覺得怎麼樣？”李醫生捧著病曆走進病房，笑眯眯地問她，笑容這個東西，就好比籃球，一個人用力、熱情地拋出去，要有另一個接住才有意義。而李醫生在羅知夏麵前需要麵臨的問題是，她的笑容拋出去了，如籃球般吧唧一下掉到了地上，連聲響都沒有。
羅知夏扭頭看著窗外，仿佛完全沒有聽見她在說話。
也許在想什麼事情吧？李醫生自己安慰著自己，她走到羅知夏麵前，不得已敲了敲病床床頭的欄杆，她側臉看著她，黑色的眼眸深不見底，美麗無瑕，卻沒有一點兒生命的感覺，猶如一潭死水。
李醫生嚇了一跳，連忙搖晃她：“你沒有覺得不舒服吧？”
“不舒服了好多年，我重複告訴你們醫生了無數次，無數次，我都記不清楚了，為什麼，你們還要問我？”她濃密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那麼好吧，不過，剛才一刹那，我覺得你……你好像……”李醫生很想用一個科學的詞語來形容她剛才的靈魂出殼，但她卻發現這種努力根本就是枉然。因為科學根本就不支持靈魂出殼，羅知夏還好好地坐著，呼吸心跳都很正常，“我姓李，是新來的助理醫生，主任讓我先來給你做一些常規檢查。”
羅知夏看著她的手輕輕發抖，也許，自己真的是嚇到她了，她似乎是剛剛畢業沒有多久，根本就還沒有學會在重症病患者麵前保持醫生應有的沉靜和老練。
她看著李醫生翻開她的病例，念道：“羅知夏，星型細胞瘤患者。”這種周而複始的病症，連李醫生都忍不住深呼了一口氣，不過她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對羅知夏微笑著解釋，“不用擔心，這種細胞瘤已經很常見，采用電生理、超聲波、放射性核素、放射學及核磁共振等輔助檢查，定位正確率幾乎是100%，定性診斷正確率可在90%以上。”這麼說好像還並不能使人很安心，她繼續用自己所學的醫學知識講道，“你放心，現在的治療方式也有很多種，目前國內外對於膠質瘤的治療普遍為手術、中醫藥、放療、化療、X刀和γ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