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大政變(1 / 3)

世宗在位的時候,穆宗在裕王府,娶妃昌平李氏,後來諡為孝懿皇後。嘉靖三十七年四月,李妃死了,八月裕王娶繼妃通州陳氏,穆宗即位以後,封皇後,後來諡為孝安皇後。昌平李妃生子翊釴,五歲死了。翊釴之下,便是翊鈴,母氏無孝,不滿一歲也死了,所以嘉靖四十二年裕王第三子翊鈞出生的時候,因為他是獨子,特別得到裕王的寵愛。

裕王愛女人,最得意的是氵郭縣李氏,後來諡為孝定皇後。李氏入宮的時候,隻是一個宮娥,當時稱為都人。這是翊鈞的母親,隆慶元年,穆宗即位以後,封貴妃。李貴妃是一位有能力、有辦法的人。她的父親李偉,氵郭縣人,因為鄉間不安靜,避到北京,後來索性把女兒送進裕王府,做一名宮娥,卻想不到以後的富貴,都從這裏來了。穆宗即位,禮部尚書高儀請立皇太子,大臣們都認定翊鈞是一位聰明的皇子。事實是顯然的,這一位五歲的孩子已經讀書了,在明代皇帝不甚注意皇子教育的情形下麵,這是一個特例。隆慶二年,內閣大學士合疏公請立翊鈞為太子,三月間,實行冊立。穆宗也委實喜歡。他記得一天自己正騎著馬在宮中遊玩,皇太子和他說:

“爸爸,你一個人騎著馬,摔下來,怎麼辦?”

穆宗看見兒子的關心,真愉快,連忙下馬,著實撫慰一下。這時期陳皇後因為多病,住在別宮裏,每天早晨,李貴妃挈帶太子到皇後宮中請安,皇後聽到小靴子在階道上橐、橐、橐!便連忙起來。自己沒有兒子,但是看見這樣聰明的孩子,也實在高興。皇後把經書取出來,一句一句地問他,太子對答如流,因此更加討得皇後的歡心。皇後和貴妃中間,盡管有一些利害衝突,但是當陳皇後看到李貴妃和知禮和皇太子的聰明,心地也平靜下來。皇太子的稚弱的心裏,正在逐漸意識到政治的作用。

隆慶六年四月,高拱推薦前禮部尚書高儀入閣。是月穆宗命儀為文華殿大學士,入閣辦事。一切都很正常。

最大的禍變來了,五月的一天,穆宗在坐朝的時候,突然站起來,走了幾步,不知說了什麼,隻是嘴上不斷地歪動,(敬修《文忠公行實》。《明史》不載穆宗病狀。)顯然地這是中風。內監馮保在旁,趕上扶住,居正也搶前去扶。在大眾誠惶誠恐的當中,穆宗入宮。隨即召大學士高拱、張居正、高儀至乾清宮,穆宗斜倚在禦榻上,皇後、皇貴妃都在,皇太子立在禦榻的左邊。三位大學士跪在禦榻前麵。穆宗困乏了,由內監馮保宣詔:

“朕嗣統方六年,如今病重,行將不起,有負先帝付托。太子還小,一切付托卿等。要輔助嗣皇,遵守祖製,才是對於國家的大功。”

真是一幅慘淡的景象。看見朋友托孤,尚且目不忍睹,何況他們是裕王府中的講官,六年以來的內閣大臣!但是乾清宮不是他們痛哭的地方。高拱、張居正含了滿眶的熱淚,和正在嗚咽的高儀,叩了頭,回到內閣,這是五月己酉。次日庚戌,穆宗皇帝逝世。大臣們在內閣裏痛哭。高拱嚎啕地嚷著:“十歲的太子,怎樣治天下啊!”他益發感覺到責任的嚴重。

穆宗逝世以後,政治上躍起一個新興的勢和。這是馮保。馮保在世宗朝已經是司禮秉筆太監,穆宗登極,馮保屢次想升掌印太監,但是因為高拱反對,始終沒有達到目的,所以他和高供,結下了不解之仇。明朝的政治,本來充滿了彈性,因此司禮監的職權,沒有確定的範圍。名義上司禮掌印太監是“掌理內外章奏及禦前勘合”,秉筆太監“掌章奏文,照閣票批朱”。事實上他們的職權,可以無限地擴大。掌理章奏是一個“上下其手”的機會。照閣票批朱,是對於內閣票擬的諭旨,用朱筆加以最後的判定。這本是皇帝自己的事,(參奏疏五《進世宗禦筆疏》。)後來皇帝不負責任,“批朱”的事落到司禮秉筆太監手裏,於是大學士雖是皇帝的私人秘書,而秉筆太監成為皇帝的機要秘書。《明史?職官誌》(《明史》卷七十二。)稱“內閣之擬票,不得不決於內監之批紅,而相權轉歸之寺人”,在明代政製裏,這正是變態中之常態。武宗時候,司禮監劉瑾甚至把章奏帶回私宅,和妹媚孫聰、食客張文冕共同批答。皇帝的機要秘書,可以隨時邀集親友,同參國政,更是變態中的大變。武宗正德二年到五年間,劉瑾成為事實上的皇帝,五年八月,劉瑾失敗以後,武宗下詔自正德二年後,所更政令,一概如舊;其實隻是對於這三年中劉瑾的地位,加以實際的認識。

從五月庚戌穆宗逝世,到六月初十甲子神宗即位,這十五天中,是馮保活躍的時期。馮保的策劃,是驅逐司禮掌印太監孟衝,奪取他的位置:因為皇後、皇貴妃的同情,這一個策劃實現了。(《明史》卷三〇五《馮保傳》。)但是實現的時期卻不能確定。《馮保傳》稱為剛剛在穆宗逝世以後,(傳稱穆宗“甫崩”。)(《明史》卷二一五《陳吾德傳》附。)稱為在神宗即位的第六天,中間有二十天的距離。其實神宗即位以前,執行詔旨的機構,尚未完成;至於神宗即位的第六天,這是大政變的一日,沒有馮保事前的活躍,根本不會發生政變。所以我們不妨假定馮保升掌印太監在神宗即位之日,或其後,至遲必早於第六日。這個策劃的完成,大致在神宗即位以前,隻待神宗即位,履行發表的手續。

《明史?馮保傳》稱:“保又矯遺詔,令與閣臣同受顧命”,《明史紀事本末》則稱馮保矯傳大行遺詔雲,“閣臣與司禮監同受顧命。”這也是一個駭人的記載。內監和大臣同受顧命,在明代本來不是一件沒有的事。熹宗天啟中,禦史王允成劾魏進忠疏:“內延顧命之璫,犬食其餘,不蒙帷蓋之澤;外廷顧命之老,中旨趣出,立見田裏之收”,(《明史》卷二四六《王允成傳》。)確實指出大臣、內監同受顧命的故事。但是高拱、居正、高儀同受顧命,並無他人在內,這是事實。穆宗逝世的時候,孟衝尚為掌印太監,亦無越過孟衝、托孤馮保的理由。所以馮保矯遺詔是有的,但是隻有矯遺詔用為司禮掌印太監,並不是矯遺詔同受顧命。最切實的證據見居正文集:

公昔以勤誠敏練,早受知於肅祖(世宗),常呼為“大寫字”而不名。無何,即超拜司禮,管內政。嘉靖丙寅,迎立穆宗皇帝,以功蔭其弟、侄數輩。穆宗不豫,召輔臣至禦榻前,受顧命。公宣遺詔,音旨悲愴。今上踐祚,奉先帝遺命,以公掌司禮監事。(文集九《司禮監太監馮公豫作壽藏記》。)

這一篇文章,作於萬曆二年,正在居正掌握政權,結好馮保的時候,假如馮保曾經矯詔同受顧命,記中何以不把他的地位提清;而且後段又稱馮保掌司禮監,“宮中府中,事無大小,悉諮於餘而後行,未嚐內出一旨,外幹一事”,更和同受顧命的身分,完全不合。所以根據居正的記載,可以證實馮保沒有矯遺詔同受顧命,同時也可以證實馮保為掌印太監,在神宗即位以後。《馮保傳》又稱:“穆宗得疾,保密囑居正豫草遺詔,為拱所見,麵責居正曰:‘我當國,奈何獨與中人具遺詔?’居正央赤謝過。”(《明史》卷二一三《高拱傳》及《張居正傳》皆不載。)顯然也是一件莫須有的故事。穆宗突然中風以後,隨即召大臣入宮,麵授顧命。(《文忠公行實》記扶持還宮以後,即言“坐稍定,先帝召太師榻前,執太師手,囑托甚至”。)第二天隨即逝世,其間更無猶豫的時候,可以給馮保密囑居正豫草遺詔的機會。而且以居正那樣地精細,決無密草遺詔,更容高拱看見的道理;同樣地,以高拱那樣地強幹,也不會在揭破居正勾結馮保的秘密以後,隨即把推翻馮保的計劃,更和居正商榷。(參《明史高拱傳》。)處處都露出矛盾。本來這一次政變,是一件突如其來的大事,以後居正當權,不免引起一部分人的反感,馮保更加是眾矢之的,於是以訛傳訛,發明成為發見,傳說成為事實。到了清初修史,沒有整理史實的決心,所以在記載裏,不但充滿許多矛盾,而且描寫高拱、居正,有時竟至忘去本來的麵目。

從隆慶六年六月初十日甲子起到十六日庚午止,這七天之中,整個朝廷,沉沒在滔天的波浪之中。在政治機構方麵,是司禮監和內閣的對立,在人的方麵,是馮俁和高拱的對立。馮俁的後盾,是皇後、皇貴妃,尤其是皇貴妃,神宗隻有十歲,當然和母親站在一麵。高拱的後盾,是六科給事中,和十三道監察禦史。高拱是政治界的老鬥士了,他戰勝了幾位元老,當然看不上一個新進的掌印太監。他後麵有的是輿論和群眾;內閣的內部,他知道除了自己,隻是高儀和張居正。高儀是自己引進的,入相僅僅兩月,當然惟自己“馬首是瞻”,至於居正,高拱認定這是十幾年以來的同僚,而且和自己誌同道和。“周、召夾輔,居正不是曾經說過嗎?”高拱想著。後方的布置,沒有任何的缺隙,高拱正準備和馮保作一次生死的決戰。

最使高拱痛恨的,便是中旨。中旨是皇上的手諭。在現代的立憲君主國,一切的詔令要經過內閣的副署。中國古代也是如此。有中書省等的時代,詔令要經過中書省等,明代改為內閣,詔令便是經過內閣。唐朝武後在位,政治算是混亂了,但是當時人還能提出“不經鳳各鸞台,何名為詔”的口號。(武後光宅元年,改中書省為鳳閣,門下省為鸞台。)明代在內閣以外,有通政司和六科,對於皇帝的詔令,都有隨時覆奏封駁之權,因此皇帝隨時頒布手諭的自由,更受到重重的約束。不過法製是法製,事實是事實,在不上軌道的政治狀況中,手諭仍舊不免出來,成為史冊所記的“斜封墨敕”和“中旨”。這正是負責任的大臣所最痛恨的事。

神宗一經即位,中旨隨即頒到幾閣,其中的一件,便是引用穆宗遺詔,授馮保為司禮掌印太監。高拱痛恨極了,對傳旨的太監說:“中旨是誰的旨意?皇上的年齡小得很呢!一切都是你們做的,遲早要把你們趕走。”

一番聲色俱厲的言論,小內監都傳達給馮保。這可使馮保怔住了。他到皇後、皇貴妃那裏去攛攝。他指出穆宗逝世那一天,高拱在內閣裏嚷道:“十歲的孩子,怎樣做皇帝啊!”

“這是什麼意思?”馮保把高拱的語句改造以後,又提出質問。皇後、皇貴妃都吟味著“這是什麼意思?”她們感到悚,連十歲的皇帝,也突然變色。

在這方麵,馮保正在布置他的陣線。

高拱取的攻勢,當然一刻也不懈怠。他認定自己和居正、高儀,是顧命大臣,他要報答穆宗皇帝,也要輔佐神宗皇帝;自己是首輔,更加責無旁貸。馮保的氣焰一天大似一天,他是司禮掌印太監,現在又用中旨提督東廠。司禮掌印管的宮內,提督東廠便管到宮外來了。特務工作又落到他手裏,馮保不是成為獨裁嗎?高拱容不得,他決定進攻了。第一道火線由六科給事中程文、十三道禦史劉良弼等一齊向前。他們的奏疏和排炮一樣地發出了,共同的目標隻是一個馮保。第二道火線是禮科都給事中陸樹德,吏部都給事中雒遵。樹德攻擊馮保掌司禮監一事,他的奏疏說:

先帝甫崩,忽傳馮保掌司禮監。果先帝意,何不傳示數日前,乃在彌留後?果陛下意,則哀痛方深,萬幾未禦,何暇念中官?

這是用的最合邏輯的論法。惟一的答案,當然是既非穆宗,又非神宗,而隻是馮保矯詔。矯詔便有矯詔的處分,高拱正準備著。雒遵是高拱的門生,更是一員大將,他看到神宗坐朝的時候,馮保站在禦座旁邊,於是提出攻擊:

保一侍從之仆,乃敢立天子寶座。文武群工拜天子邪?抑拜中官邪?欺陛下幼衝,無禮至此。

兩道奏疏又一齊發出了,共同的目標也隻是馮保。這時已經是六月十五日己巳,是神宗即位的第六日。奏疏接二連三地發出了,馮保是司禮掌印太監,掌理內外章奏,沒有不知道。不關事,戰爭是戰爭,用不到秘密。一切的計劃,是高拱發動的,給事中和禦史們,也受高拱主使,這也用不到秘密。隆慶四年以來,高拱和言官們打成一片,久已是公開的事實,何況馮保提督東廠,偵緝的特權和機構,都在他手裏,哪還有什麼秘密?高拱隻準備用“堂堂之陣,正正之旗”,打倒一個橫行跋扈的內監。他曉得奏疏上去了,皇上便會發交內閣擬旨,權柄在自己手裏,不愁馮保有什麼辦法。他自己也曾上疏,請把司禮監掌理章奏的大權,交還內閣。他準備負全責,當然他可以要求攬全權。他認定在縝密的布置之下,這一來可把馮保打倒了。

他所顧慮的還是內閣的同僚。四月中高儀入閣的時候,他就稱病,再三推阻。居正也曾給他去信:“辱教,知東山情切,高駕夷猶,殊失朝野之望。茲溫綍再頒,敦勸愈篤,恐上命不可屢抗,物望不可終孤。”(書牘三《答宗伯高南宇》。)後來高儀果然來了,然而他也果然病了。在同受顧命的時候,高儀曾經預聞,但是現在他確是病倒了,在這一方麵,高拱看不到什麼援助。還有張居正呢!在皇上即位以後,他奉詔到大峪嶺視察葬地,這是準備穆宗皇帝的葬事,當然應由一位得力大臣去的。天又熱,路上又辛苦,據說他回來以後又病倒了,這幾天正在請病假,沒有到幾閣。高拱看到兩位同僚都病倒了,一切的責任都在自己肩上。不要緊,他準備一個人擔負著。

居正這幾年以來,逐漸的感到岌岌不安的情況。內閣中的同僚都去了,這是為的什麼?六年三月間,禮部尚書潘晟又去了,又是為的什麼?潘晟去位以後,曾經來一封信,居正答複道:

辱別諭,一一領悉。白首相如,猶按劍也,況他人乎?然義命之學,竊嚐聞之矣。自檢平生,不敢有一事負國家,不敢有一念負於天下賢士大夫,至於去就,有命存焉,惟靜以俟之而已。猥辱至愛,中心藏這。(書牘四《答宗伯潘水簾》。居正有《義命說》,見文集六。)

那時他認為高拱的目標,隻是自己,鬥爭沒有把握,劉奮庸、曹大又去了,所以隻得靜以俟命。他的心緒正從煩悶轉為恬淡。萬想不到穆宗逝世以後,政治方麵又躍起新興的勢力,演成內閣和司禮監的決鬥。“什麼內閣?”居正想到,“隻是高拱一人!”他明白馮保和自己沒有什麼淵源,高拱的策略,馮保不是沒有耳目,自己也犯不著去告密。(《明史?高拱傳》稱拱使人報居正,居正陽諾之而私以語保。《馮保傳》稱保與居正定謀逐拱。)他采取的方式,隻是坐觀成敗。高拱勝了,居正自然還有他的“義命之學”;馮保勝了,居正明白,收拾政局便非自己不可,而且對於馮保,居正也自信還有對付的本領。穆宗逝世隻有二十天,神宗即位隻有五六天,空氣已經緊張得了不得,暴風雨就要發作了,等著罷。在這個情況之下,居正隻說是受了暑,在內閣請假幾天。

六月十六日庚午,天還未明,神宗召集大臣到會極門。高拱去了,滿心以為這一次就是驅逐馮保的機會。居正還在假中,沒有去。(《明史紀事本末》言“促居正至。”《明史?高拱傳》言“拱伏地不能起,居正掖之出”,似居正是日曾至會極門。以周聖楷《張居正傳》考之,則言居正卜視陵寢,“比歸而拱已去位矣”,又似居正是日尚在大峪嶺未回。周《傳》作於崇禎間,應可信。再考居正奏疏二《謝召見疏》則言“祗役山陵回還,中暑致病,具奏請假調理。本月十九日辰刻,忽聞中使傳奏聖旨,宣召臣入”,是十六日居正實已還京,尚在假中。)高拱向上一看,少年的皇帝旁邊,正立著自己的敵人馮保。這一刹那的注視,高拱知道已經失敗了。馮保傳皇後、皇貴妃和皇帝的諭旨道:

告爾內閣、五府、六部諸臣:大行皇帝賓天先一日,召內閣三臣禦榻前,同我母子三人,親愛遺囑曰,“東宮年少,賴爾輔導。”大學士拱覽權擅政,奪威福自專,通不許皇帝主管,我母子日夕驚懼。便令回籍閑住,不許停留。爾等大臣受國厚恩,如何阿附權臣,蔑視幼主!自今宜洗滌忠報,有蹈生轍,典刑處之。(《明史紀事本末》卷六一原文。)

高拱果然失敗了。高拱的後盾是外庭,馮保的後盾是深宮;高拱隻能主使言官,直攻馮保的罪惡;馮保便能攛掇後妃,懷疑高供的忠誠。高拱這一次失敗,深深地給居正一個教訓,以後居正當國,在主持國政以外,對於奉承後宮和聯絡內監兩件事,都花費不少的工夫。

明朝大臣解職回裏的時候,有給驛的故事。所謂“給驛”,便是在驛站裏支使車馬人夫,由國家供給。這本來是特許,但是後來慢慢成為常例了。偏偏這次高拱卸任,限定立刻回籍,不入場逗留,驛站的馬車談不到了,他隻得自己雇車,有的說是乘牛車出北京,(《明史紀事本末》。)有的說是騾車,(《明史?高拱傳》。)押行的兵役還在後麵一路追逐,成為當時的新聞。六月十九日,居正入見以後,再為高拱請恩,幸而成功,高拱才免去道途間無謂的困頓。七月間居正有信給王崇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