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府這幾天頗不寧靜。人們紛紛傳說城裏革命黨要起義,可又沒見什麼動靜,今兒早上省裏一標新軍忽然吵吵嚷嚷開進城來,老百姓才真的感到情況不妙。果然,晌午的時候,大通學堂那邊劈裏啪啦一陣槍響,抓走了十幾號人。這一下子,本來悠閑熱鬧的紹興城變得滿街狼藉,不見行人。
天還沒黑,華老爹就關了店門。下午一個茶客也沒有,街上清兵一過,人都跟螞蟻似的全鑽了窩。他一邊收拾桌椅,一邊歎著氣。華大媽在一旁有些不耐煩,說道:“歎什麼氣,不就亂一陣子嗎?我們也趁機會歇歇,一把老骨頭,還能動幾天?”
“你知道什麼?”華老爹有些生氣,嘴裏埋怨道。
華大媽不再吱聲。
很快,天光暗了下來,整個紹興小城慢慢地睡了。半夜的時候,忽然街上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華老爹趴到窗戶縫裏看,見一隊清兵正押著一個犯人往囚車奔去。華大媽也湊了過來,急切地問:“出什麼事啦?”“沒什麼,像是押犯人的,睡吧!睡吧!”說著華老爹又躺了下來。外麵很快就恢複了平靜,除了遠遠的幾聲狗叫,一切都像死一樣沉寂。
第二天是六月六的好日子,華大爹起得很早,太陽剛冒尖的時候,他已把桌椅擦抹了兩遍。不大會兒工夫,茶館裏已經有幾個起早的老頭兒在角落裏喝茶,咕嚕嚕地吸起水煙。
這時,門口橫進來一個大漢,臉上長滿了酒糟疙瘩,他一進來,先前還高聲說話的人就都埋了臉,隻顧喝起茶來。
“喲!康大爺,您今兒早啊!”華老爹已趕忙奔了過來,揀個靠窗的桌子,把那椅子、桌子又擦了第三遍,讓那人坐下。
“今兒個上點好茶,好不容易辦件大案,再拿兩個小菜,一壺酒。”那人甕聲甕氣地說。
鄰桌的高老頭兒一看那人挺高興,便壯膽插了一句,道:“康總管,什麼案子勞您今兒親自去辦啊?”
“革命黨!”那被稱作康總管的故作神秘:“說出來你們不信,這紹興府的頭號革命黨今兒早上給正法了,以後啊你們可以放心睡覺啦。”
一聽說處決革命黨,幾個茶客都挪了過來。
“哎,那革命黨究竟是誰啊!”
“你們猜是誰?!不是別人,就是大通學堂的女督辦,上次知府老爺還送她對聯的那個。”
“啊,怎麼會是她呢?”人們驚愕不已。
“是啊,就是連我也不信,”那康總管喝了一口茶,嘴裏嚼著茶葉道:“一個挺文雅的女子,聽說還留過洋,這世間,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
“我看哪,就是洋書念多了。”那高老頭憤憤地說。
“可朝廷還不是派人去外國學習嗎?”一個年輕點的反問道。
“學洋書不是讓他來造朝廷的反!”
一夥人嘰嘰喳喳、爭論不休。華老爹在旁邊聽了多時,到這會兒,他才明白昨晚街上被押的是誰。可他怎麼也不明白,一個知書達禮的富家女子怎麼會去造朝廷的反?!一夜之間,又竟讓官府給殺了,這可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其實不光是華老爹,許許多多其他老百姓也不明白。這個被殺的女子,正是我們下麵故事的主人公。這樣的女子,在那個時代以前,是從來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