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巳終於在劍心的懷中沉靜下來,沉沉睡去。
小白與螭吻相繼入內,跟在他們後麵的是一臉哀怨的三辰,他掃了羽央一眼,一臉惋惜之色。
“你讓她入夢了?”劍心無力道。小白點了點頭,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別的讓白巳冷靜的辦法,劍心豈能不知道荀堯所想,他無奈道:“白巳變了,或許連她都不知道,也許,對於羽央的愛也沒有那麼深,她雖心痛,卻沒有做出千年前的事情來,放心吧,她沒事的。”
小白鬆了口氣,這樣便好。
忽而,一陣瑩白的霧氣在營帳內圍繞開來,從中慢慢浮現出一個身著黑袍之人,正是冥界陰司的引魂使,他環顧了一番,若無其事地朝著床榻上的羽央走去。
小白歎了口氣,自己為他續了三年命,最終沒死在魔氣之下,倒是死在了噬心蠱中,也算是上天注定了,最終,也不算是因著白巳而死,就讓那個秘密永遠沉寂吧,哪怕白巳衝破她所下的那道封印,也大抵可以釋然吧。
引魂使手中舉著一根手腕粗細的勾魂鏈,輕輕一揮,便覆上了羽央的身體,刹那間,藍光閃過,從羽央的身體之中緩緩飛出九顆藍色光球,在空中凝聚成形,引魂使微微詫異,連同身側的小白他們皆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怎麼回事,為什麼隻有三魂六魄,還有一魄呢?”小白不由出聲道。
引魂使驚覺身側的人可以看到魂魄,臉色驟變,手中勾魂鏈一緊,就捆住了羽央的三魂,還未等羽央的三魂恢複魂識,便被引魂使一陣拉扯,直直消失在了營帳內。
螭吻眉頭緊蹙,劍心更是訝異非常。
“羽央是魂魄不齊之人?”
“怎麼可能?魂魄不齊必然有所缺陷,而羽央無疑很正常。”劍心詫異道。
“算了,人都死了,魂魄不齊這事就容司命去煩擾吧,我們還是先考慮怎麼下一步該如何。”小白蹙眉道,人死後本就歸屬司命管轄了,他們在這操心也於事無補,不過羽央既然魂魄不棄還能活到如今且如正常人一般,想必前世也該是異於常人之人。
白巳醒來之時,已經隨著大軍班師回朝,軍隊一片素白,步伐沉重,六十四位將士抬著巨大的靈柩,朝著東都行去,城門之上皆是一片素白,隨風輕揚,肅穆而蕭索。
東都街道兩側垂掛著白色燈盞,日間點燈,照耀著本就光亮的青石板更加明亮,泛著慘白的光,引著皇上龍體回皇城。百姓紛紛跪地埋首,低泣聲聲入耳,刺激著白巳的耳膜,心被揪著狠狠的疼,她埋首在膝內,捂上耳朵,將四周昭示著羽央身死的聲響摒棄在心門之外。
心中萬般不願,卻終是抬起淚水浸紅的眼,起身掀開車簾,下了馬車,邁步到羽央靈柩邊,陪著他,走完這最後一段路,他們曾一同從天玄門走出至東都街道上,這裏的每一塊青石板上皆有他們留下的腳印,哪怕今後生死殊途,白巳也要陪著羽央,直到一切終結。
“你記得嗎?這裏是你買我吃糖葫蘆的地方。”
“你記得嗎?這裏是你問我覺得皇帝如何的地方。”
“你記得嗎?這裏是你與我初見的地方。”白巳一路呢喃,一路的風景與記憶的畫麵想錯交織,迷蒙了她的眼、天際昏暗,黑雲壓城,雷聲隆隆,一下又一下,沉悶的打在她的胸口,幾乎令她窒息。
天玄門外,太後,洛心公主,嫻妃,甚至從不邁出宮門的蘇美人,九王爺攜著滿朝群臣,皆是素衣加身,等著皇上回宮。
素色軍隊入眼來,眾人紅了眼眶,除了太後外,齊齊下跪迎接,靈柩抵達天玄門,太後終於崩潰,再也直不起身子,淚濕了妝容,一臉悲愴。
隨著天玄門的關閉,白巳終於沒有隨著羽央進去,與羽央的緣已行至盡頭,她隻求來生,如言之與蘇如是一般,再渴求下一世,隻願她不是白巳,而他也不是皇帝羽央,能身為普通人,好好愛一場,可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閃電破空劃出極致的色彩,大雨滂沱而下,白巳仰起頭,臉上滑落的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她睜大眼睛,雙眸被無根水洗淨,通透而清明。
洛朝三十年春,皇帝羽央駕崩,天降大雨三日不歇,舉國同哀,同年八月,因小皇子年幼,由九王爺伏隱繼位,大赦天下,至此,屬於皇帝羽央的年代終是落幕,皆隨著厚重的史書堆放進皇城藏書閣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