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最後一抹夕陽餘輝的消逝,黑色如墨般的在東都城蔓延開來。
一點,兩點,漸漸的零零星星的燈盞在黑夜中綻放,如頑皮的小兒,用手指在紙糊的窗欞上戳開能透出光亮的小孔,皇城之內,每個宮落皆不約而同地在宮闈口掛起各式燈盞,自天玄門開始,依次絢爛起來。無數燈盞形成一條金黃色的綢緞,最後彙聚在了天台前的廣場之上。
天台被各式燈盞包圍著,尤其的絢爛奪目,巨大的琉璃柱上,兩根金絲線沿著兩側往下延伸,可見兩排花燈垂掛於上,各不相同,卻皆是精致無比。
花燈光影翩躚,將整個廣場點綴的猶如白晝。
與之呼應的是兩排長長的白玉漆案,其上各色美食佳釀,在最後天台的正前方,一處高位之上,一張高出其他漆案的漢白玉漆案擺置其上。
女侍著清一色絳紫羅裙,綰起侍女髻,垂首站在兩側。再往外看,便是清一色著禁衛服的禁衛腰間掛著佩劍直挺挺地守著。
隨著腳步聲聲,形形色色著官服的群臣漸漸入席,最後,八寶嘹亮的嗓音傳入眾人耳間,羽央一襲明黃龍袍,緩步走向高位。
繼而是一襲赤色宮裝的洲許,裙幅及地,盛開著大朵豔麗牡丹,金步搖在燈盞之下晃動出耀眼的色彩。身後的宋歌湖藍裙衫,英姿勃發,給人清爽之感。
最後落座的是一襲妃色的鳳蘭春,似美豔的蝴蝶,翩躚在明黃燈盞之下,奪人眼球,眾人皆是唏噓,今日的鳳蘭春竟著妃色,明眼人一看,便知有與皇後爭豔之感,彩蝶花鈿飛在眉間,襯著眉下雙眸魅惑撩人,若有若無的笑意蕩漾在嘴角,猜不透想法。
洲許淡漠地望了一眼鳳蘭春,此女給自己的感覺是愈發的厭惡了,不知為何,總覺得與初見之時相差甚遠,後宮爭寵真能將人慢慢熬成另一個人。
再悄聲無息地打量了四下,未見劍心,估摸著此時應該已經帶著言之去往承戌宮了。
眾人行禮落座,待吉時到,春燈會便正式拉開序幕了。
——
劍心安排好天台四處的禁衛之後,便匆匆回了禁衛府,見言之已收拾妥帖,禁衛服將身形勾勒出偉岸之姿,青絲高束,劍心將佩劍別在言之身上,扶了扶言之的雙肩。
“言之,我隻能送你到承戌宮外,其他的,就靠你自己了。”
言之鄭重地點了點頭,心中盛滿了堅定,卻仍是不可自已的有一些緊張。
兩人匆匆出了禁衛府,行至天玄門,守衛恭敬地朝劍心行禮,劍心擺了擺手後便帶著言之向承戌宮走去,今夜因著春燈會,皇城之內的隨侍少了許多,大抵趁著自家主子不在,悄悄地去賞燈了。
一路上,暢通無阻,行不多時,承戌宮便在兩人眼前了。
燈盞閃爍著悠悠之光,承戌宮門緊閉,唯獨在微弱燈盞映襯下的杏花枝椏擺動著輕柔的身姿,言之定了定心神,與劍心相視一眼。
“師兄,無論此去是什麼樣的結果,我都謝謝你們,給我這樣一個機會。”言語之中帶著感激,劍心報以一笑。
“自家師兄弟,說什麼感謝,去吧,時辰不早,我要趕去天台了,萬事小心。”
兩人分開之後,言之便隱去身形,躍上承戌宮的宮牆,劍心則是悄聲趕往天台春燈會。
承戌宮內,偶有三三兩兩的隨侍經過回廊,言之四處打量了一番,輕躍下地,沿著回廊,開始找尋蘇如是所在。
四周水聲潺潺,薄紗翩躚,忽而前方兩道身影由遠及近,言之一個轉身,便躲進了山石之後。
“你說娘娘也真是的,春燈會這種盛事居然也不參加,害的我們也沒得去賞燈。”一個女侍出聲抱怨道。另一個歎了口氣道:
“也不知娘娘在入宮前是不是這性子,成天待在那亭子裏,不分春夏秋冬的,看著都折騰。”
“你說,是不是皇上從不寵幸娘娘,娘娘才是這般模樣?你看入宮都多久了,皇上一次都沒來過,也沒召喚過呢。”女侍悄聲說道,另一個瞪了一眼道:
“不要命了?說這話,這後宮中誰不知道皇上獨寵皇後,我看我們也是福薄,跟了咱們家這個主子,認命吧。”
兩人邊說邊沿著回廊遠去。
言之見兩人身影消失在回廊盡頭,便從假山之後走出,方才女侍說蘇如是在亭子中,想必就是洲許所言的六角亭,他四周打量一番,終於在池水環繞中,看見了隻掛了一盞孤燈的白色虛影。
蘇如是呆坐在亭內,一襲薄衫因著剛入春有些微微的涼意,她注視著麵前的墨寶,浮光暖色之中風景迤邐,那高聳的山,幽深的山澗,山腰之上的竹舍別致淡雅,清晰地連門前的杏樹都是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