洲許拾步而上,淺笑扶起蘇如是。
“不必多禮,這些宮內虛名做不得數,姐姐既然年長,這一聲姐姐自然受得。”
蘇如是也不多爭,請洲許落座後,見洲許將兩壇賽琉璃放在白玉桌上,有些不明就裏。
洲許見狀,開口解釋道:
“之前聽聞姐姐去宮中酒坊提過賽琉璃,我便擅作主張提了兩壇來,宮內閑來無事,四處走動走動也是好的,何況,進宮這麼久,我都沒能有個說說體己話的人,姐姐若是不嫌棄,就聽我念叨念叨。”
洲許言語真切,蘇如是有些受寵若驚,卻終歸心思溫如靜水,毫無波瀾。
“如是素來不善言辭,娘娘如此抬愛,當是感激。”
言語間有些拒人千裏之外的感覺,洲許卻是不依不饒,這都答應劍心了,怎麼能因著蘇如是的一句話就打退堂鼓呢。
洲許眉眼帶笑,看著蘇如是略顯蒼白的臉,透露著一種病態的美。
忽而視線轉下,看向那副完成的墨寶,是一副山水畫,群山圍繞間一處溝壑之中,百花齊放,群鳥紛飛。
她淺笑一聲:“姐姐的墨寶著實驚豔,這畫栩栩如生,若不是親眼所見,怎能畫的這般傳神。”
蘇如是有些意外地看向洲許,見洲許竟能看出自己畫的乃是親眼所見,不由心生親近,她莞爾一笑道:
“此乃攬月穀,如是自幼體弱,被家父送在攬月穀就醫,這,便是攬月穀的景色。”
攬月穀!瞬間洲許心思翻湧,沒想到蘇如是才是真正去攬月穀就醫的官家小姐,那千錦候曾言千葵去攬月穀就醫的事情蘇如是知道是假的,還有螭吻說自己是攬月穀醫師的事情蘇如是也知道?
洲許不由對蘇如是留了一個心眼,若是她知曉這些,那於自己著實非常的不利,連同螭吻,都會有一定的危險。
想到此,洲許與小白利用神識交換了下想法,覺著還是試探試探為妙,不由道:
“哦?是嗎,我也曾在攬月穀就醫過,卻未曾見過姐姐啊。”
蘇如是聞言眸間淡淡,“我從來都喜靜,獨自住在山澗半山腰的竹舍中,娘娘沒見過我也是正常。”
不過蘇如是聽聞洲許也曾在攬月穀就醫,心中更是生出親近之感。
洲許提著的心落了下來,虛驚一場。
之前沒想過讓自己與螭吻熟識一下攬月穀,眼下蘇如是的話倒是提醒了自己,她能去攬月穀就醫,宮中指不定還有別人,到時候別人問起來,自己和螭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不是穿幫了,看來,於攬月穀,還是得了解一番的,要將任何存在的危險扼殺在開頭。
蘇如是將已幹的墨寶輕輕卷起,忽而一絲想法在洲許心中漾開,她猶豫著問道:“不如姐姐將此畫贈與我可好,離開攬月穀已久,還是著實有些想念的。”
蘇如是一愣,像是觸動了心間某根心弦,在心間奏起了一曲離殤,她沉默半響,繼而回神,笑道:“既然娘娘喜歡,拿去便是。”
方才自己說道離開攬月穀著實想念之時,見蘇如是表情有些不對,洲許料想言之與她必然是在攬月穀相識相知的,這誤打誤撞倒是將蘇如是隱在心底深處的往事給勾了起來。
不如再加把柴火燒的更旺一些。
洲許打開一盅賽琉璃,佳釀酒香四溢,她輕斟一杯,放到蘇如是的麵前,執起另一杯,抬手敬上。
“這賽琉璃可真是絕世佳釀呢,連昆侖一脈的言之少俠都喜歡的不得了。”
“嘭。”蘇如是手中的酒盞落下,跌碎在白玉桌上,驚了自己,她有些歉意地看向洲許,慌忙伸手去撿,卻被鋒利的碎片劃破了指尖,不禁輕呼一聲,洲許握上蘇如是的手,嗔怪道:
“姐姐怎麼這般不小心。”邊說邊拿出軟帕將血細心地擦掉。
蘇如是怔怔地看著,這一幕,似曾相識。
洲許見目的達到,將蘇如是的手指包好後,喚來女侍將淩亂的桌麵收拾幹淨之後,抱上小白緩緩起身。
“姐姐今日看著也是乏了,早些歇息吧,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來叨擾。”
蘇如是依是愣愣地看著洲許轉身離去的背影,心中早已被思緒盛滿,她有些不穩地落座而下,昔日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而出,眸間漸漸染上水霧,薄霧漸漸散去,兩行清淚滑落,在晨曦之中閃爍著晶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