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蘇步青卻沒想到,自己沒有走人,邵裴子卻先走人了。

邵裴子這位惜才如命的校長可真正稱得上是浙大嫡係。身為浙大前身求是書院的高材生,又曾擔任浙大前身浙江高等學校的校長,在蔣夢麟任浙大校長之時,又代理浙大校長,實際主管浙大校務。1928年,張紹忠到浙大任物理係主任,邵第一年就撥給2萬多元的巨款供購買儀器設備及書刊之用,此後每年都有萬元以上的設備費。蘇步青萌生去意之時,邵裴子正赴南京國民黨政府討取經費。聽說蘇步青要離開浙大的消息後,邵裴子親自上門挽留,並在幾天以後,親自為蘇步青籌到1200塊大洋,解決其燃眉之急。

然而1932年,邵裴子便被撤去職務,改由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程天放擔任校長。一年不到,旋即由郭任遠出任校長。可以說一任比一任糟糕,也難怪浙大師生最初對竺可楨的到任予以旁觀之態。

1936年4月25日下午,正式接任浙大校長之後,竺可楨在浙大健身房發表了《大學教育之主要方針》的演講。要求學生“致力學問”,“以身許國”,強調運用自己思想的重要,大學所施的教育,本來不是供給傳授現成的知識,而重在開辟基本的途徑,提示獲得知識的方法,並且培養學生研究批判和反省的精神。講話中,竺可楨認為辦好一所大學,須有充分的圖書和儀器,以及一定水平的校舍,尤為重要的,是要延聘一批好教授,教授是大學的靈魂,假使大學有許多教授,以研究學問為畢生事業,以作育後進為無上職責,自然會養成良好的學風,不斷培養出博學篤行的學者。

這些講話誠懇樸實,與郭任遠之盛氣淩人殊為不同,使得浙大師生對竺可楨開始略有好感。

在與陳布雷見麵之後,竺可楨就在日記中寫道:“辦大學不能不有哲學中心思想,如以和平相號召……餘以為大學軍隊化之辦法在現時世界形勢之下確合乎潮流,但其失在於流入軍國主義,事事惟以實用為依歸,不特與中國古代四海之內皆兄弟之精神不合,即與英美各國大學精神在於重個人自由,亦完全不同。”因此竺可楨決定廢止軍事化的管理製度,學習西方先進的教育經驗,實施自由民主的辦校方針,主張學術自由、思想自由、教授治教。因為蔣介石已經作出了承諾,因而竺可楨的看法竟得以實施。

撤銷了由郭任遠自兼處長的“軍事管理處”,竺可楨另建立訓育委員會,對學生之處分,須訓育委員會集體討論通過,為學校實施民主管理創造條件,這個機構,在全國乃浙大首創,後一直延續至1949年全國解放。竺可楨又成立校務委員會和各專門委員會為最高權力機構,凡重要規章製度,經費預算、聘任、晉升、招生、課程設置等重大問題,概由校務委員會和專門委員會審議決定。而校務委員和各專門委員會主任則遴選作風正派、在學校中有威望的教授擔任。

“教授治校”,第一步在首先覓得一群誌同道合之教授,竺可楨開始在國內外千方百計網羅人才。凡有真才實學的學者,竺可楨都要想辦法請來學校執教。對於在海外留學歸來有才華的學子,不問是國內哪個學校畢業,竺可楨都委以重任,如年僅28歲的談家楨,26歲的吳征鎧都被聘為教授。

而在哈佛大學、東南大學和中央氣象所同學共事的許多同事和學生,均被竺可楨大力邀請至浙大辦學。

出任校長初,竺可楨便多次去上海紅十字會醫院特護病房中看望多年的摯友,哈佛大學研究院同學、科學社同人、東南大學同事胡剛複,敦請他一起辦學,竺可楨表示胡剛複不去則決不接受任命。胡剛複在參加中國科學社年會之後,就得了傷寒重症,不省人事整整一個月,在醫院剛剛神誌清醒過來。胡剛複見盛情難卻,又得知國民黨保證不以黨務幹預辦學後,才決定接受聘請,任浙江大學文理學院院長職務,以全力共同把浙江大學辦好。

因與胡適辯難“新文學”馳名一時的“學衡派”首領、哈佛大學人文主義大師白壁德的得意門生、“桐城派”嫡傳、東南大學外國語係係主任梅光迪先生與竺可楨在哈佛同學,在東南大學同事,又共同創辦中國科學社,也被竺可楨邀請到浙大擔任外文係主任,後擔任文學院院長。

農學院院長由東南大學的學生和同事吳福楨擔任,史地係主任則由東南大學的學生和同事張其昀擔任。

由於竺可楨的親戚在國民黨位居要職,大批東南大學的師生又到浙大擔任院長、係主任,使得蘇步青認為,竺可楨肯定辦不好浙大。事後才明白,竺可楨對原浙大師生乃是有所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