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隻以為毛團子婆娘醒了便是大吉,萬萬沒有想到,她竟是得了這樣的後遺症,這可是真的有些麻煩了。

正躊躇間,卻見屋子裏的方氏已是一路奔了出來,手指頭生生是戳到了毛團子的鼻子:“好你個毛團子,看我家死了男人,孤兒寡母的就上門來欺淩了,訛了雞蛋竟還是不夠,你還待怎樣?你那婆娘什麼癡癡呆呆,是故作癡呆吧!”

方氏話音剛落,毛團子身後的一個本家便是氣不過跳了出來,一下把方氏的手指頭打了下去:“你這婆娘,平日裏便是動不動鬧得雞飛狗跳,現在害得我家大侄女癡癡呆呆,你還不認,跟她多說也是無用,你幾時見她講過道理了,還是快些拉了去見官的好!”

說著捋起了袖子便拖了方氏要往外走,那方氏抵死用腳撐住,朝那本家臉上一口濃濃的痰便飛了過去。

那本家大怒,叫了一聲,身後的六七個壯年便圍了上來,七手八腳叉住方氏便拖出了門,方氏殺豬般地直著脖子叫喚個不停,聲音三裏外都能聽見了。

顧早慌了,急忙上前伸手攔住了眾人,陪了笑臉道:“各位叔叔伯伯,大家都是一個村裏的,我娘脾性是急了點,倒也沒真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這次團子嬸子的事,大家也都看到了,隻是樁意外,並不是我娘故意害的,有事情可以商量,俗話說見官三分罪,隻怕最後兩邊都沒落個好。”

毛團子的本家見顧早說話有條理,便停了腳步,上下打量了顧早幾眼,才說道:“不去見官也可以,隻是叫裏正來評評理是免不了的,你家那個老娘是說不清的,你兄弟又小,你去叫了本家,明日一早到村裏祠堂來說話。”

顧早忙不迭點頭應了,那本家才朝著方氏呸了一口,叫人鬆了她,自顧領著人揚長去了。

方氏剛被鬆開,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晌不吭聲。

顧早走到方氏身邊扶了她回到堂屋,接了三姐遞過的麵巾,給她抹了把臉。

方氏這才緩過了一口氣,麵色卻是有些發白,呆呆坐著也不鬧了,想來是有些後怕。

顧早歎了口氣,扯了三姐到一邊,細細問了村裏的本家都有誰可以說得上話。

原來這個東山村就顧毛兩個大姓,顧早家本還有個大伯名喚顧大,隻是早幾年也已舉家遷了東京去做營生,如今村裏隻剩下一些堂叔伯了,自從顧二沒了,也不怎麼往來。

顧早心知這些本家的叔伯是頂不了用,隻是還硬了頭皮,讓青武陪了,一家家地走,果然那些人早就聽說了方氏惹的禍事,躲都來不及,哪裏還會自尋晦氣來幫著出麵說話?好的隻是帶了笑隨口敷衍,不好就是連門都不開了,走了一大圈,晚上才回家,卻是除了一肚子氣,甚麼也沒帶回。

方氏見了顧早回來,一把便抓了問道:“怎樣,可有誰答應了?”見顧早搖了搖頭,便是冷笑了起來:“我就說那些人是指望不了的,早些年你爹還在,家裏紅火的時候,今天借鹽明日借醋的,你那死鬼老爹一走,誰還來瞧過咱這孤兒寡母的。也罷,明日便是剮了我這一身老肉,也絕不能讓人看了笑話去!”一邊罵,一邊自去給院裏的豬喂食去了。

顧早卻是皺了眉頭,自己尋思了一會,悄悄到了方氏裏屋的櫃子裏,拿了昨日看見的一塊綢子布,塞在了衣襟裏,偷偷出了門,朝著村子東頭的裏正家走去,到了門前,猶豫了下,終是推門進去了。

那裏正已經吃過了晚飯並不在家,裏正的婆娘卻正蹲在堂屋門口看家裏的兩隻黑狗咬著玩,見顧早進來,站了起來,麵上神色有些詫異。

顧早賠了個笑臉,親親熱熱地叫了聲嬸子,那裏正婆娘卻也隻是淡淡應了,並不怎麼搭理。

顧早也不在意,湊了過去,抹了下眼睛,便已是眼淚汪汪了。

片刻之後,顧早便出了裏正家的大門,隻是衣襟裏的那塊綢布已經沒了,想著剛剛那裏正婆娘拍著胸脯打包票的樣子,顧早不得不感歎這行賄官員夫人果真是有事半功倍的用處,怪不得後世常常有某蛀蟲被揪出後痛心疾首地將責任都推到了那向自己吹枕邊風的另一半身上。隻是這宋朝的花椒,麻勁還真不小,抹了這麼久了,顧早的眼睛回到了家中還是不舒服了許久。

第二日顧早起了床,卻見方氏已是收拾齊整,一張臉繃得似要上斷頭台的樣子,心中有些好笑,卻也是微微地發酸,想了下,回身吩咐了三姐和青武幾句,便挽了方氏朝著村尾的祠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