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吳大猷談通才教育(3 / 3)

一九八四年吳大猷已經年近七旬,但仍然擔任台灣科學教育指導委員會主任和“中央研究院”院長等重要職務。這一年年底,他在台灣“國民大會”憲政研討委員會全體會議上強調:所謂科學精神,乃是科學家追求真理、探索未知的一種思想觀念和行為方式;盡管它原本並不是為了實用,但它卻是一切技術的“根”。基於這一認識,他主張發展工業不能隻停留在“技術引進”的模仿階段,而應該加強基礎科學的研究。與此同時,他認為激發青年學生對科學的興趣,是中學教育的主要任務。但是,由於“大學聯招”(類似大陸高考)存在的問題,使中學教育出現三大偏差:一是課程設置太偏,二是文理分科太早,三是學業負擔太重。這就是使大多數學生在學習中隻能采用死記硬背的方法,不能理解知識的奧秘和科學的真諦,從而對科學喪失興趣。為了糾正這些偏差,吳大猷成立了“人文社會學科教育指導委員會”,一方麵主持高中教材改革,一方麵組織教師培訓,進一步提倡通才教育。

一九八七年,已經是八十高齡的吳大猷先生在接受《台大研訊》采訪時又說:“三十年前我來台灣時學生的求學誌向都很高,很多有誌於基礎科學,求學的動機也比較單純,現在進大學的競爭依舊很激烈,但是很多學生對學術興趣並不高,隻在圖個資格。”

吳大猷所說的三十年前,是指一九五七年他回台灣講學的時候。當時他在台灣大學講學四個月,可謂座無虛席,盛況無前。他覺得這裏的學生比北京大學和西南聯大的學生還要好。吳大猷回台灣講學是胡適促成的,後來胡在信中對吳說:“你此次在台教學四個月,最辛苦,最負責任,所以最有成績。所謂‘成績’,不在班上那幾十個學生的考試成績,而在你所引起的青年學人的求知向學的熱誠……”(《胡適書信集》第一三一二頁)這些話胡適在許多場合都說過。講學之後,吳大猷還向台灣當局提出一個發展科學的全麵計劃,可惜因兩岸關係日趨緊張,這個計劃曾一度中斷。

胡適與吳大猷是一種亦師亦友的關係。在他們的交往中,有兩件事值得注意。

一是一九四七年,胡適曾給白崇禧、陳誠二人去信,提議在北京大學成立一個原子能研究中心,把這方麵的第一流物理學家集中起來,“專心研究最新的物理學理論與實驗,並訓練青年學者,以為國家將來國防工業之用”。在這封信中,胡適列出錢三強、何澤慧、胡寧、吳健雄、張文裕、張宗燧、吳大猷、馬仕俊、袁家騮等人,認為這九個人“可謂全國之選”。這件事雖因內戰未能實現,但也可以看出吳大猷在學界的地位。當時吳大猷正在國外,他代表胡適與正在英國的“張宗燧談數次,使其決來北大”。(《胡適來往書信選》中冊,第二八九~二九三頁)張宗燧是著名學者和政治活動家張東蓀的兒子,他回國後,不僅沒能發揮自己的才能,反而因為父親在朝鮮戰爭期間被打成美國特務而受到牽連,並終於在“文革”中自殺身亡,為曆史留下沉痛的一頁。

二是一九六二年,“中央研究院”舉行第五次院士會議,當時擔任院長的胡適因為吳大猷、吳健雄、袁家騮、劉大中等四位海外院士都能回台灣出席會議,心裏非常高興。二月二十四日下午五時,胡適在歡迎新院士的酒會上說:“我今天還可以講一個故事。我常向人說,我是一個對物理學一竅不通的人,但我卻有兩個學生是物理學家:一個是北京大學物理係主任饒毓泰,一個是曾與李政道、楊振寧合作證驗‘對等律之不可靠性’的吳健雄女士。而吳大猷卻是饒毓泰的學生,楊振寧、李政道又是吳大猷的學生。排行起來,饒毓泰、吳健雄是第二代,吳大猷是第三代,楊振寧、李政道是第四代了。中午聚餐時,吳健雄對吳大猷說:‘我高一輩,你該叫我師叔呢!’這一件事,我認為生平最得意,也是最值得自豪的。”(《胡適之先生年譜長編初稿》第三八九八~三八九九頁)出人意料的是,也許是過於興奮吧,胡適話音剛落,就因為心髒病突發而不幸逝世,因此這段話也就成了胡適的臨終遺言。它告訴人們:在我國,人文學者可以培養出世界級物理學家,世界級物理學家又大力提倡人文教育,這其實是自由主義知識分子的一個好傳統。遺憾的是,隨著胡適、吳大猷等人的離去,這個傳統被中斷了。因此盡快恢複通才教育的傳統,才是振興中華民族的最好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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