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國王路易十五正坐在一張胡桃木的桌子前麵,這張桌子是他從赫德威爾帶來的,他特別喜歡它,每逢有重大的事情他總是坐在這張桌前辦公。
路易十五的麵部表情雖然富於變化——這是一個政治家經常對鏡訓練出來的,一個職業表演家和演說家應該富於表情——但現在他卻必須花費一點力氣才能強迫自己裝出一副莊嚴沉著的樣子,來傾聽眼前正反兩方的對質。
一方是波伯士,他被指控犯有篡改聖旨、綁架公主和謀殺大臣的罪名,路易十五知道憑這個兒子的稟性是什麼都幹得出來的,作為國王,他早就深深憂慮這一天的到來,但是作為父親,心底裏還想袒護他的罪行;一方是被害人凱瑟琳公主和旁多瓦公爵,這兩個多次從槍口下逃生的幸運兒此刻一邊感謝上天的仁慈,一邊把命運交托給國王的公正,但他們的證人竟是一個海盜,而這個海盜……
老路易瞄了海戈一眼,這個人盡管多了條刀疤,國王路易也一眼認出了他。
“你是海戈,”他說,“你就是那個在五年前企圖刺殺我的侍衛!”
他的話令凱瑟琳大吃一驚,而波伯士眼底裏卻掩藏不住驚喜。
海戈不慌不忙地鞠了個躬道:“是被指控意圖謀殺,陛下。而且我曾經是皇家親衛隊的隊長。”
國王哼了一聲:“你的膽子真不小,海戈先生,五年前你逃脫了你理應承擔的懲罰,現在自動回來領罪嗎?”
“陛下,天主沒有教導我們為自己不曾犯過的罪受罰。”
“狡辯!你難道沒有意圖謀殺過法蘭西的國王嗎?”
“我曾經誓死保衛過他,陛下。”海戈不卑不亢地答道,“有人這樣指控了我,但是沒有人相信我的無辜,所以我隻有逃跑。”
“一顆子彈擦著我的臉頰飛過!”
“這是事實,但開槍的不是我。”
“你正拿著那把冒著煙的馬槍!”
“是正好撿到,陛下。”海戈道,“自此我就背上了汙名,現在,我眼見有一個正直的青年也在遭遇不幸,所以忍不住出手相助。”
“所以你就帶著你的賊幫在聖保羅廣場大開殺戒!?”
“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人總是會想方設法自衛的,尤其是常常麵臨生死考驗的人,比如說海盜。”
“陰險狡詐,無惡不作,罪該萬死!”
“自由自在,劫富濟貧,光榮之至!”
“你以為我會相信一個海盜的證詞嗎!”
“我認為不會,因為我領教過國王的公正,”海戈朗聲道,他看了一眼凱瑟琳,“遺憾的是這位公主不曾領教過自己伯父的‘公正’!”
凱瑟琳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彼此攻擊,嚇得臉色慘白;弗蘭克陰沉著臉,努力在回憶什麼;威爾士親王顯然已經回憶起什麼事,臉色灰白,嘴唇直打哆嗦;小路易緊抿著嘴,默不著聲;波伯士眼中閃動著異樣的光彩。
書房中一時陷入僵局,寂靜死一般籠罩著這裏,空氣凝重到令人感覺呼吸困難。
“有人給您送了封信,國王陛下。”突然,一個略顯油腔滑調的侍衛闖進來遞給國王一封白蠟封口的書信。
在場深諳宮廷利益的人士都不免為這個冒冒失失、無規無矩的侍衛的出現略感不快;海戈的嘴角掛上了一絲笑意。
老路易更甚,他正憋著一肚子火沒處發呢。
“無禮!”他斥責道,“這時候來送什麼信!”
“無禮!”那個侍衛居然學著國王的口氣說話。大夥兒都嚇了一跳。凱瑟琳看出來了,那個人哪裏是宮廷侍衛,明明就是快手飛鏢卡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