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時以此為榮,以它對兄弟民族文化的尊重所厚重各自民族的自尊所平等與相互尊重的民族團結,為築成國家的精神長城,是添了磚,砌了砂漿的……
對此,我也算沾到在雲南的光,對個人,契合“新詩”在另一個天地之所以“新”的探索,以個體的方式,先後也做了不少類似的“整理”工作。第一本署有我名字的出版物,就是一九五六年六月出版的《古老的傣歌》。隨後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的《藏族情歌》,首印的當月就加印,且一印再印,很受歡迎。再往下,則是納西族的三首古歌之清樣都出來了,因為“反右”,中國青年出版社才拆版。這些民歌,經過漢譯,自然無法保留它原本的民族語言特色,反而是以當時新詩創作大多所采用的“半格律體”所定型,無法與“信天遊”掛鉤。我也無法用民歌體寫作,這與我接受的整體文化教養不協調,也不是以接受某種指導思想所理性的理念在一時半刻可以改變過來的。但,從中我同樣受益匪淺,不是簡單的一種形式的移植,是感悟生活從詩思所開始的詩化……
現在這本《古歌》,是五十六年前《古老的傣歌》的新版。這本小冊子,在當時是以組織的力量和形式,大力、大量在“搜集、整理”省內各兄弟民族的民謠和敘事的詩體作品中的產物。不是現在的那種“炒”作,而是為當時同一領域內這項工作所出現的許多細致、複雜,需要比較、商榷、交流的經驗教訓時,因為當年的“反右”,它也無法得到應有的介紹,甚至批評,從正麵,或負麵,有了對它更多的關注。為了不至於連它的資料作用也在時光的淹沒中所消失而遺憾,今日有幸再版,能以資料存檔,為後來對此有興趣者所用,也是當年為此用心用力的一大安慰。但是,今日文藝作品的出版,再也找不到不滿五十頁的小冊子了。為此,又將當年同為“反右”而拆版的三首納西古歌彙合於此,並非湊篇幅。一是它們同為兩個雲南地區獨有的民族之古歌;二是為它倆在“反右”中,即便“人”當“廢”,也不應“廢文”時,卻雙雙被“廢”了。兩者彙合於此,也是很有意義的紀念。前者,因為請“讚哈”聽唱、口譯、記錄、整理,都有文化界的公眾人物、知名人士馮牧先生在場,並作指導,所以在“反右”中雖然“廢”了它,卻沒有多說什麼,加以批判。後者卻不同了,因為是我個體的活動,則大加討伐,我對口頭傳唱所個性化的現實性,內容的人民性之選擇,竟然成了維護某些版本張揚封建糟粕之口實,誣其為“偽造的民歌”。在“大躍進”中所“躍進”的《納西文學史》也記有此事,這種“躍進”中的文字垃圾,白紙黑字還在,最後究竟“遺臭”了誰,糟蹋了誰,自有曆史和時間的公論。沒有必要多說什麼。“十年動亂”後,我在京滬的圖書館,尋找那些個人已散失的剪報之原載的報刊時,曾將這三首納西長詩題為《偽造的民歌》,準備加以說明署名出版。細想之下,過去的“運動”之中,跳出一些造謠中傷、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醜人醜事,實不為怪。“運動”之中,若無這類角色登場,也開不了鑼,唱不成戲。我無權以一時之情緒,將真正的傣、納西人民之文化創造,為此不敬。但在這些長詩被“廢”之後重見天日,得以再印時說這麼幾句話,還不多餘。
周良沛
2010年6月21日屏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