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貝森道夫情人(2 / 3)

“抱歉,好像打擾你彈琴了。”用魔法操縱一些簡單機械是很基本的能力,因此魔法師往往都對這些舉手之勞不屑一顧。我沒想到他會自己親手來開門,於是順從地跟他來到寬闊的琴房中央。

“別在意啊,你知道我對這些東西一貫沒有你那麼上心,”他卻沒有坐在琴凳上,而是陷進了旁邊僅有的一把軟扶手椅中,“也不如你天賦高。”

多年對他的了解讓我幾乎能夠明白他每一個動作中的暗示。於是我麵向他坐在琴凳上,取下架在上麵的琴譜。是二十多年前的版本,看得出是仰賴於世族魔法的保護才不至於泛黃得太過嚴重。

“都是上一代人的舊琴譜了。”結果我再一次被他看穿,“畢竟這裏已有二十年左右無人居住,很多東西都沒有機會更新。”

我隻能點點頭表示回應。現在幾乎已沒有什麼人堅持所謂魔法的純正性,很多魔法師都喜歡將普通人類新發明的物件移植到日常生活中,還加以自己的創造性設計,例如洛絲羅林的電話,上麵附著鋼筆,可以根據使用者的意誌自動在紙上記錄談話內容。然而僅僅二十年的蕭索就為這座尊貴的城堡打上了時光褪化的烙印,世界快速前進的時候,它在時間中兀自老去了二十年。

卻因此更如純白薔薇般潔淨孤遠。

“《b小調第二小提琴協奏曲》,”我翻回先前的一頁,把琴譜放回譜架上,“通常稱為《La

Campanella》,鋼琴練習曲是李斯特的手筆,確實有點難度。”

自幼時起,隻有四件事我能做得比雷格勒斯更好。除了操縱時間,拚酒和文學之外,就隻有音樂了。盡管我總是相信雷格勒斯隻是和我不同,他有比掌握一首高難度鋼琴練習曲重要得多的事要做。

我小時候學過一些長笛,但現在已吹不了什麼,遠遠不如維羅妮卡在這方麵的功底。十歲之後我就開始主攻鋼琴,一些基本的藝術修養對世家出身的孩子來說始終是必要的。但我並非專業的音樂學習者,卻十四歲時就在學校的年末音樂會上完滿地演出了這首曲子。我原本僅僅是因為雷格勒斯和凱珊德拉在學生會裏,要籌辦這些活動而過去幫忙,並未想過博得喝彩。我記得那天雷格勒斯坐在學生會成員的專席上,輕輕笑著為我鼓掌,心裏當下暖流四溢,不由得春風得意起來。

散場後我照例和雷格勒斯結伴回家,卻意外撞上了拉塔托斯克。這位可敬的校長不懷好意地祝賀了我的演出成功,順帶上一句,你也隻有這點繼承了你父親的天賦了。

雖然聽到的機會很少,但父親的鋼琴技巧確實出神入化。我不想理他,準備禮節性地打個招呼後繞道。

謝謝您,這可是天賦中最珍貴的一項。雷格勒斯冷冷地回答,然後拉上我離開。

無論是否算得上珍貴,我的鋼琴盡管已荒廢了不少時日,但總還上得了台麵。我轉過身,大致檢查了幾個音的音準,確認沒有什麼問題後按下鍵,黑與白刹那間流轉起來。

音階提升又落回原位,幾個反複小節後清冽的聲音像小溪一樣流淌下去,逐漸消失。

我看書或者彈琴時就很容易忘我而忽略四周環境。也許這種感性的本能注定我無法像雷格勒斯那樣左右逢源,或如凱珊德拉那般堅定自我。但幸而我也不致混淆生活與藝術的界限,所以不會鑽進牛角尖裏去。

曲終時我猛然回過神。因為白天從不拉開厚實的天鵝絨窗簾,所以琴房顯得很暗,用微弱的淡黃色燈光照明,十分古舊而典雅。他半個身子藏在黑暗裏,整個過程中始終安靜地注視著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愣然,於是合上琴譜,再次轉向他。

“真的很棒,”他的口吻很輕,我意外地感到了其中淡淡的無奈,“擁有美好性靈的音樂確實適合你,這麼長時間了你還是如此嫻熟呢。”

“是這架琴的功勞。”我拙劣地岔開了話題,“我以前從來沒有遇上過這樣的鋼琴,輕重把握的位置極其恰當,音質更是好得出奇。看起來它似乎也有些年份了,沒想到還能保持這麼高的品質。”

“這台是一八五四年出廠的貝森道夫,純正的奧地利血統,”他略微直起身,陰影打在俊俏的側麵上,“在我祖父那一代,我父親還年少的時候它就在這裏,確實是生而為德奧係音樂靈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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