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貝森道夫情人(1 / 3)

由於特殊的血統因緣,魔法師家族產業的繼承形式在如今時代仍延續著原始而決絕的中世紀方式。國界與個人意誌均無足輕重,血緣是唯一的規則。也是因著這樣與現代社會法則的格格不入,薔薇教團與當代政治的矛盾日漸突顯,更加迅速地被時間衝刷,在曆史的空白裏腐朽。

但沒有人能阻止丹佛一族按照他們祖先訂立的係譜傳承下去,這族人作為卡努特六世國王的旁支後裔,與北歐各國中古以來的王室關係盤根錯節,時至今日雖然脈係漸微,影響力卻不減。幾個世紀以來浮雲城堡以自己孤絕的角度注視著北歐門戶,全副武裝的尖頭戰船呼嘯著駛過去了,滿載蔚藍夢想的商船揚起潔白風帆。它在它們的路途中,又永不與它們相逢。對世代居於這片英雄故鄉的人來說,它就是曆史,寫在傳說的那一頁。

自從被接納為丹佛家族的成員後,我可以明顯感到盤踞在浮雲城堡的先人意誌態度的變化。城堡的排斥感消失了,但依然從骨血中滲出高潔而冰冷,不可觸碰的氣質,如同瑞典北部那些山脈上的高嶺之花。

而今這朵冰雪玫瑰開在了我的指尖,我離它如此近,卻仍舊在深刻迷戀的同時下意識地以卑微的姿態仰慕,在那些高曠的穹頂下切膚地體會自我的渺小。

浮雲城堡的房間都很高,大約是在設計時就作了考量,以提醒後人立於顛峰時不忘自已的本分。而像今天這樣晴好的下午,我就可以站在落地窗前貪婪地呼吸雨後帶著鹹味的微涼空氣,望見視線所及處全部畫麵的輪廓與細節。雨水殘留在白薔薇的花瓣上,風經過時從顫抖的花枝上滾落,折射出細小而含蘊豐富的光線來。

那些花朵盛放依舊,遍地馨香的落瓣為冬天僵硬的泥土蓋上了一層柔軟的棉被,與枝上新生的飽滿花朵形成了一種既對比又共存的美學姿態。地上的將化為塵土,而枝上的也終會落下去。

它們的生命是以香味而非色澤為界的,因而不懼凋零。這是在暴風雨中閑庭信步,何等暴虐而孤芳自賞的優雅。

透完氣後我轉身向四樓走去。一個月的時間已經足以讓我大致了解浮雲城堡的結構,卻仍讓我為它內部的精巧和別致讚歎不已。城堡主體是五層,四至五層都是琴房,閱讀室和觀景廳等,通常客人的活動範圍僅僅在第一和第二層。另外還有兩處塔樓,奇妙的是兩者竟然高度不同,東方的一座較高,是可以望過厄勒海峽,視線直達瑞典領土的嘹望塔,西方較矮的一座朝向哥本哈根,通上去的樓梯上了鎖。

我從來沒有興趣對浮雲城堡的細節探根究底,來到四樓也不過是為了再找些書看,填補自己過去無知無覺造成的缺憾,幫助雷格勒斯計劃將來的事。

但是現在我在琴房門前停下。

這裏所有房間的隔音魔法都很完美,因此我也無法解釋為什麼自己知道他在。但我從小就能感受到他跟樂器間的共鳴,就像是他心中那些不能道明的言語在振動金屬,發出永久在我生命中回蕩的繞梁餘音。

即使愛得至熱烈時,我們也都不會一直黏在一起。倒並非為了愛情的保鮮這樣矯情的理由,僅僅是因為我們知道還必須麵對很多嚴重的問題,彼此都需要時間冷靜思考。

因為聽不見,所以我不知道他的演奏具體什麼時候結束。所以我像以前在洛絲羅林一樣,輕輕用右手五指的指腹按在門上,用自己的一點魔法信號幹擾隔音魔法,然後安靜地背靠在門上,雙臂交叉在胸前等待,由他決定彈完這一曲,或者開門。

這是一種簡單而常用的信息傳遞方式,為對方留下了拒絕的空間,因此在講究禮節的貴族中間很是流行。通常至多過一會兒雷格勒斯就會回應我,因此我並不像詩句裏那些陷入熱戀的男女那樣恐懼等待。

事實上短暫的矜持總會成為一種奇妙的催化劑。然而今天我剛剛把身體的重量寄托在厚實的門板上,準備享受這片刻的曖昧時,門卻訇然打開了。

我猝不及防地向後仰麵摔下去,又意外地被接住。我下意識抓住他的手臂,卻發現他含著某種意味深刻的妖冶笑容望著我。托住我腰的右手臂抬起,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

“你還好吧,親愛的?”他低下頭,舌尖輕巧地挑了挑我的唇角。

即使在床上他也從來隻習慣叫我名字的昵稱,因此這個親熱的稱呼和不同於以往恬淡笑容的弧度讓我不安起來。心悸感稍許平複後我便趕緊站好,他卻似乎並沒有為我的不解風情而不滿,牽住我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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