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立著的女子用手覆著眼睛，悶聲笑了出來，細弱悲切的笑聲響徹在這被結界籠罩著的一方院子裏，聽起來既心酸又蒼涼。
從外麵走出來一位白衣男子，攬住她顫動的肩頭：“事情不是成了麼？你的仇不是得抱了麼？”
“你沒見到阿晉方才看我的眼神。世間原來真有這樣癡情的女子。你猜，她臨終遺言是什麼？”溫溫
白衣男子想了想，隨口道：“殺錯人了？”
女子被這句話弄得失去了回答的力氣，自嘲一笑，氣若遊絲：“我真是蠢，怎麼會拿這樣的問題來問你！你這種人，怎麼會懂呢！你以為她會怪他麼？”說完後，自嘲地搖了搖頭，“我此生都沒法成為阿晉，我這樣的人，怎麼配當阿晉呢？”
說著說著，她眼眶紅了。
自顧自走出了結界，如同一縷幽魂。留下白衣男子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削瘦的背影。
謝青杳看著站在她麵前的女子，眼中困惑不解。
一身素白衣裳的溫溫，發髻上簪著白話：“我第一次見公子，就愛慕公子。”
謝青杳詫異溫溫的直白，而這不顧一切的直白令他隱隱不安，原本該是溫婉羞怯的姑娘，此時卻有一種素手裂紅裳的決絕。
溫溫雙眼直直看著他：“你曾喜歡過我麼？”
謝青杳一時不怎麼的回答。
“不要騙我，回答我。”無禮而強迫人的話，偏生溫溫說得十分自然，她幾乎是隻為了這個答案而來。
謝青杳察覺到了溫溫的情緒，沉默著想了一會兒，道：“也許有，也許沒有，不記得了。”
溫溫嘴角抿出點笑意，看不出是不是真的高興，“你現在還有沒有可能喜歡上我？”
謝青杳也不願在此時還說些什麼不找邊際的話哄人，坦然道：“我不知道。”
溫溫卻像是明白了什麼，眉眼暢快的笑了，如一泓山泉以迸流不止的速度從懸崖上墜落，不見回路。
謝青杳問出了早就縈繞於心的話：“溫溫姑娘這身素服。”
溫溫低頭看了看，稚氣明媚得如同不知憂愁的少女，從未見過人世的兵荒馬亂，“是為我自己穿的，也是為你妹妹。
謝青杳兩日之後才明白當時溫溫話裏的後一半意思，但那位女子卻如孤鶴一般落寞堅韌，離開了。
這一切的安排，即使梓楓和溫溫多日來的算計，也是天意如此。
那時，李令陪阿晉趁著天色夜色未明離開。阿晉看著城牆外的燈火，忽然很想再見兄長一麵。而這一麵，沒見到謝青杳，卻遇上了梓楓和溫溫。李令當時就死在梓楓手裏，而溫溫扮成阿晉的模樣去刺殺李承應。梓楓故意攔了阿晉一會，掐準時機，讓她撞上李承應的箭矢。
這一切都是早就算計好了的。
天意如此弄人。
三日之後，謝青杳和李承應簽訂協約，以雍州為界，各自鳴金收兵。在位期間，不再興幹戈。但謝青杳也未曾應承曾經答應過梓楓的話，反而恪守住肅州關口。將黑山白水的實力阻擋在中原之外。
四個月之後，十二三歲的殷靖抱著繈褓中的女嬰出現在昭陽殿。
這少年不複當年的笑臉，冷淡，眼眶帶著紅意：“這是娘親的孩子。”
李承應沉默看著他懷裏的女嬰，連探究的欲望都沒有，順從著接過女嬰，眉宇間再也沒有當年的風姿逼人了。
“她交代我的事情，我辦好了。”殷靖說完這句話之後，停了一會兒，想等著李承應問他這個孩子怎麼來的，阿晉是不是還活著這類的問題，誰知李承應默然結過女嬰，閉口不言。殷靖搖了搖頭，消失在門外。
李承應木然地抱著孩子，無悲無喜。大家都說阿晉去遊曆山川了，幾年內不會回來。他也覺得是如此，反正阿晉是會回來的。那麼，滿腹疑問為什麼要問外人呢？等阿晉回來，親自聽她的回話不是更好麼？對，等阿晉回來便好了，李承應抱著孩子坐在昭陽殿的台階上，屋外一片淒豔的金光，已經是黃昏了，遊曆在外的人，什麼時候會回來呢？
式微式微，胡不歸？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