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素手撥開帳簾,斷月施施然地走了出來,跟丹青打招呼。一頭清爽的短發,鼻梁上掛了副眼鏡,嘴邊翹起的職業微笑,雙手收在寬袖之中交疊在腹前,一身書卷氣的儒商。
侍女掀開熏爐蓋子,添了些香料後,默默地退下。
“你好。”丹青向斷月問好,兩人無言了半晌,丹青挖空腦袋都不知道如何套近乎,前世久宅,都差點忘了該如何去和人相處。最後隻好遞出千枝給的采買單,速戰速決。“這是千枝吩咐要買的東西。”
斷月看也沒看,徑直吩咐道:“2號倉庫打包帶走。”
丹青在陌生人前不怎麼多話,隻是,她現在發現這個鏡花閣老板有些臉熟,似乎在哪裏見到過?
一不小心,她看著斷月的臉超過五息。斷月還是讓人生不起反感的職業笑容,他說道:“小丫頭,莫非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還是說你看上我了?”
“我覺得你很臉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丹青脫口而出。
“很多人認識我以後,都說我很臉熟,都想混個臉熟。”斷月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帶有一絲嘲諷。“可是我又懶出門,就守著鏡花閣過日子。當然了,偶爾我也會出去買串糖葫蘆、小零嘴之類的看小朋友嘴饞的樣子。”
糖葫蘆!這三個字在丹青腦海中無限放大,她知道為什麼會覺得斷月很臉熟了。“你就是那個腿長側麵耍帥拿了我糖葫蘆,隔日有個蘿莉帶著一串糖葫蘆上門道歉,她口中的師兄!”
“……”斷月第一次有種“別人認出自己,不是名氣而是糖葫蘆”的深深挫敗感。都幾年前的芝麻綠豆,為什麼還記得這麼清楚!
故事發生在丹青還在包子到蘿莉的過渡期。有天千枝帶來山裏紅做冰糖葫蘆,兵乓球大小的山裏紅被千枝細心地割開剔去核,塞入棗泥。又薄又淺的小銅鍋文火熬化冰糖,穿好的葫蘆串往鍋裏滾一圈蘸滿糖液,在冰涼的青石板上用力摔一下,放涼的糖葫蘆多了一塊晶亮透明的大糖片,可好吃了。
丹青跟著打下手,她做的就是串山裏紅和蘸糖,絕不假手於千枝,以至於突然冒出一個人奪了她的糖葫蘆,吃了一個後還說糖衣不勻,吃起來不脆。丹青隻記得搶糖葫蘆的那個人的側麵,結果第二天一個蘿莉正兒八經帶上一串糖葫蘆說是代師兄賠禮,雖然那串糖葫蘆同樣是糖衣不勻,山裏紅酸的掉牙。但乖巧收拾爛攤子的師妹和欺負小孩子的師兄,令丹青頓時記憶深刻。
丹青盯了斷月半晌,眼神頗是怨念。畢竟無奸不成商,好歹斷月也是個生意人,麵對各種顧客的刁難、討價還價都有豐厚的經驗。簾後有人忍不住輕笑了一聲,耳畔傳來軟糯的童音:“師兄,這就是因果啊。”此人,正是當年上門去給丹青賠禮的小師妹。
“那你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隻不過是剛好印象深刻罷了。”
說話時,方才退出去的侍女從六扇屏風後走出來,手捧著一方翠竹絲帕,上麵一枚樸素無華的戒指靜靜地躺著。“打擾公子了。清單上的東西,奴婢已經按要求收拾好,存放在這枚臨時空間指環中,等到物品取出後,指環將不具有存取空間的屬性。”
斷月應下,示意她交給丹青。丹青看了下手中的清單,“我能核對清單和裏麵的東西是否一致嗎?”
檢查過後,雙方錢貨兩清,交易完成。
邁出鏡花閣,丹青也沒想到斷月會因為糖葫蘆就送了她一個一次性使用的尋人道具,糖葫蘆她其實也沒有怎麼記掛,畢竟好吃的零嘴小吃數之不盡,她又不是吃不起,就是人物事件在過渡期印象鮮明才記了下來。
鏡花閣裏,小師妹和丹青一樣的不解。“師兄,你不像是大方的人,你有什麼目的?”
斷月推了推眼鏡,“她是一個潛在的客戶。”
鏡花閣的出口在炒肉麵攤的不遠處,等待吃麵條的人還是那麼多,好幾個長相鮮明的人在她離開的時候剛入座,現在還坐在位置上吃麵條。丹青得出結論,鏡花閣裏的時間流逝緩慢於世間?
眼下時間尚早,難得就自己一人在市集上沒千枝她們的陪同,這麼早回去不去逛逛街,實在是有些可惜。丹青轉了個方向,朝將軍府相反的方向走去。
太平郡臨近黃海之濱,麵積小,雖及不上附近那幾個繁榮興盛的城市。托流經太平郡的一條支流的福,水路商貿帶動太平郡的經濟,使太平郡內百姓安居樂業,見不到一人乞討。郡縣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曲藝教坊、詩畫茶社一點不遜於附近的城市裏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