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丹青輾轉反側,又從床上坐了起來,茫然地看向四周。
掌心下是經過拉絨的素色床單,手感良好而且重在保暖,被子是蓬鬆輕柔的蠶絲被,蓋上去輕柔貼身。整套被褥外觀樸素得很,沒有一眼看上去就讚歎好繡工的圖案花紋,大概老將軍重在實用不喜花哨的緣故。
又輕又暖和的床睡在上麵按理應該能熟睡到天亮,既不用擔心夜寒露重著涼,也不用擔心第二天起床背後多了出汗,裏衣多了汗漬。比起觀裏的硬木床可好多了,可是為什麼還會睡不著?
千枝在另一側屏風後的貴妃榻歇下。她向來淺眠,丹青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她睜開雙眼,目光清明那裏是一個曾經睡著的人。她輕聲問道:“怎麼了?”
千枝,我吵醒你了麼?”丹青問道。“我坐一會,你繼續睡吧,打擾你休息了不好意思。”丹青說完,屏風那測的千枝低聲道不礙事。
又一會,隻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屏風那側傳來,過後停頓了下,緊接著是火石碰撞的聲音,千枝曼妙的身影映在屏風上。影子移出屏風,千枝披著外衣端著一盞油燈繞過屏風來到丹青麵前,放好了燈,坐到丹青身邊摟過她,另一隻手輕輕拍打著丹青的脊背,“我陪著你,你睡了我再去睡。”
“嗯……”丹青闔上眼睛偎依在千枝的懷裏,“千枝,要不我今晚將就些你和我一起睡?”
千枝失笑道:“我才不要和你睡,你一個人就把被子卷走,裹得像蠶寶寶那般,一點都不留給別人。”
“哼唧。”丹青努努嘴,咕噥一聲,窩在千枝懷裏不知道為何覺得很安心,睡意襲上,朝溫暖柔暖的地方蹭蹭,便睡過去了。
千枝沒有介懷丹青吃她豆腐的行為,為她掖好蠶絲被時,窗外有黑影掠過,千枝手一頓,若無其事來到窗前,纖細的兩指夾著一道朱砂描畫的符咒貼在雕花窗欞,喃喃自語邊回到貴妃榻歇下:“暫先這樣,過了明天就能回觀了。”
夜深人靜,打更的守衛盡責地巡邏和報時,路經小少爺居住的院子時,有陣陰寒呼嘯而過,脖頸汗毛豎立,打了個寒顫。他下意識地回頭瞧,背後是寂靜的花園和他提著燈籠長長的影子。守衛縮了縮脖子,自言自語道乍暖還寒的賊老天,也不懂得提前說一聲,害的他衣服穿少幾件,白挨冷。
守衛走後,那陣陰寒穿過院裏的樹木,新綠的枝椏內失去生命力,風一吹枝椏脫落在地,一隻黑貓踩在枝椏上,清脆的斷裂聲在院裏突兀的響起,喵一聲,縱身一躍,落到對麵亭子的琉璃瓦上,詭譎的瞳仁裏翻滾著一隻正常的貓不會有的情緒。
尾巴一甩,朝將軍府一隅奔去,那個方向是冉孤生居住的地方。
一夜好夢。天蒙蒙亮,丹青就被千枝給叫了起床,丫鬟們已經端來洗漱用具,沒差請丹青她們和主人家一起用餐。
溫熱的毛巾覆在臉上,擦拭一番,丹青腹誹著這將軍府的作息時間真健康。洗漱好了,千枝就給丹青梳順了頭發,給她戴上藍色的發帶固定好。丫鬟又來一趟,請她們前去正廳用餐。
隻隔了一夜沒見,丹青發現嚴淩餘的氣色比昨天所見的要好些,主要是眼底的烏青較第一眼看到的要淡一些。老將軍夫人見自家孫兒氣色是比昨天要好,習慣地提起睡眠,嚴淩餘這才露出屬於孩子該有的笑容。不用多說,一夜好夢。
老夫人感到欣慰,歲月在臉容刻畫下的痕跡上有濁淚滾動,她掏出帕子連連抹眼角,嘴角彎彎。老將軍嚴肅臉也有些鬆動,吩咐嚴淩餘練武時間增加一個時辰。
拂雲見嚴淩餘的氣色確實好些,轉而向老將軍夫婦提到嚴淩餘的病情和注意事項。
大人有大人要做的事,小孩子嘛,就不要去打擾他們了。丹青如此想到,沒有仔細聽拂雲說了些什麼,眼睛隻忙著等早餐。
千枝的手藝好啊,可將軍府好歹也是個兩代將門,請的廚子應該也不賴啊。就是不知早餐吃啥,或許是香拌馬蘭頭、雪裏紅炒肉鬆配清淡的粥類,或是油條佐粥蘸點蝦子醬油,又或是些米食點心,湯圓、粢飯,血糯米飯什麼的,越想丹青肚子越餓。
可惜,願望是豐滿,現實很骨感。
早餐——生肉大包配白粥。
飯後,嚴淩餘按往時的習慣練武,加上老將軍發話讓他多練一個時辰,一個早上也就這樣過去,老夫人擔心會丹青悶著,就讓冉孤生帶著她到處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