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喬神醫李逵亂診脈 懲貪官楊雄笑剃頭(3 / 3)

卻說三個施手段趕得秦都總管奔命般走了,那小姐目瞪口呆,渾不知這三個是何等人物,一時感恩,卻又疑惑滿腹,卻不知來說什麼,卻是高君德早入內靠了尉遲老爺回來,一臉喜色,,就邀這三個內廳裏坐說話,還未出門,忽聽得喊聲大作,就千百人奔來,將這宅子圍了,高君德大驚,楊雄笑道:“是貴家裏養的閑人,我勸小姐將他們傳來,都持了槍棒,好威嚇那貪官,想不到這神醫大哥性急,就立時下手打起來,此時倒用他們不著了。”

高君德也笑,就叫人出去傳說,將眾閑漢都遣散了,一麵就傳膳房,教裏麵廳上擺布一桌最上等的宴席,自己相陪席上說話,尉遲小姐卻先行禮謝了,自急著回房看視父親去了。

高君德和幾個入席坐定,教石勇說這兩個來曆,石勇便指著楊雄道:“這個是楊大哥。”又指著李逵道:“這個是李大哥,都是我舊日江湖上的至愛相識,有過命的交情,今日之事卻幸得他們幫助。“高君德聽得石勇介紹李逵時,就自頜首,笑笑卻不說話,卻先謝李逵楊雄兩個仗義相助之恩,殷勤把盞,道:“隻當李大哥武藝高強,卻想不到醫術也這般高明,更難得是俠義心腸,古道快性,真個人物天下少有!便是楊大哥智勇雙全,拿住秦都總管,教他做這三件事,教在下和尉遲老爺一家更滿城百姓,皆蒙恩澤好處,更是難得的了。”

李逵聽得高興,大笑飲酒,連幹了幾大鍾。楊雄卻道:“雖盡薄力,隻是一時魯莽,那秦都總管和尉遲二爺一般險毒,如今吃了這個大虧,如何肯罷休?必然要另想陰毒法子來報複,高總管不可不防。”

高君德詫異道:“楊兄已給那狗官服了毒藥,便可挾製於彼,如何還這般憂心忡忡?”楊雄笑道:“便是俺自家身上搓的髒泥丸子,卻是什麼毒藥?隻是要作弄那狗官罷了。那狗官回去必然馬上尋名醫來看,便知端地。”幾個聽得一齊大笑,石勇笑道:‘“我說楊大哥如何身上帶著毒藥?原來卻是這般!雖然如此,那官若知吃了楊大哥身上的老皮臭泥,必然惡心大吐許多日子,卻也和中毒一般了。”高君德道:“便是如此,也不須怕他,不是、在下自誇,尉遲家財產繼承雄勢大,多有結交,若不是這些奸賊使陰毒手段將毒來害我家老爺時,須也論不到他們囂張。隻須心下多提防罷了。”又連勸幾巡酒,李逵吃的高興,揎袖使拳,劃劃點點,就使出江湖手段來。正鬧間,忽聽使女報道:“小姐來也!”打起簾子,那尉遲小姐盈盈進來,就後麵跟著兩個俏秀丫環,一個手裏端個玉盤,一個手裏提把翡翠壺,那小姐盈盈萬福道:“神醫救了家父,又和這兩位護助我家,大恩大德,實難一報,就借薄酒一杯,道小女子心中感激。”從那丫環手中接過翡翠壺,將玉盤裏三個玉盅都斟滿了,就敬三個,楊雄石勇早避席相讓,口裏謙讓,就李逵性粗,如何省得禮節,嗬嗬大笑,將酒一口飲了,卻皺眉吐將出來,道:“這酒好沒些氣力,軟綿綿的,倒似娘兒們飲得酒一般。不好!不好!”一個丫環撲哧一笑,忍不住道:“這是絕品的女兒紅,千金一壺,我家老爺等閑也不拿出來待客,客人卻怎地如此說?真個沒見過世麵。”李逵大惱,呐呐的就待來罵,卻是楊雄知他脾性,見他麵皮變了,暗叫聲苦,就橫身搶著道:“多謝小姐好意,我兄弟們酒各有了,就請小姐回房照料尉遲老爺,我們兄弟也有些事務,改日再來看望尉遲老爺。“高君德驚訝,就言語苦留,楊雄道:“實是親戚身上急事,決不說謊。”

高君德道:“楊大哥便有事時,李大哥須無事在身上,況我家老爺病雖略可,也須李大哥開方調理,如何能放李大哥去?這家裏自有千百間好房舍,可教石管事就陪伴兩位,就上房裏歇,早晚有個管待。”楊雄道:“便是我們兄弟都有急事。”就拿眼看那兩個,石勇省覺,就起身道:“正是,便是小弟也端的有身在身上。”卻是李逵不覺,又念著尉遲小姐,便不肯去,道:“你們都有事時,便去,我自在這裏看顧尉遲老爺,也圖個快活。”

高君德喜道:“既是端的,便安排精舍與李大哥安歇,楊大哥辦完事,還請好歹來府裏,早晚請教。”就拍拍手,一個家人早取一百兩金子,做一盤子端上來,道:“楊大哥在客鄉必然花費,就請收下,略表些心意。”楊雄推辭不過,隻得收了,自家心裏卻暗暗叫苦,卻麵上表露不得,隻得和石勇辭了出去,高君德就送這兩個出來,楊雄又指望李逵隨著出來,就可囑咐他,誰知這會李逵卻有小計算在肚裏,怕兩個說他,隻隨得幾步又回去了,楊雄見了。悶一肚火在心裏,說不出來,隻得和石勇自去了,高君德直送兩個到府外,殷勤作別,看這兩個去遠,方自回府裏去了。

楊雄和石勇走過幾處街巷,楊雄留意,見後麵無有跟隨的,方打抹石勇去僻靜處說話。石勇先道:“眼見得我們救得尉遲老爺,又替他家消了禍殃,得他們上下感激敬重我們,哥哥何不就受他們管待,就學李大哥受用幾日也好。”楊雄道:“感激則有之,敬重則未必,不見那丫頭對李逵的嘴臉?我又好言勸那高總管,那高總管隻不放在心上,眼見得這一家人上下連奴才也是驕傲的,都有個富貴眼睛,如何瞧的起我們這等江湖漢子?便是有幾分感激意思時,我們在他家裏住也受不得那做派,不如出來自在最好。”石勇默然些時候,才道:“楊大哥說的是,便是如此方好,隻是李大哥在他家時間久了,必然沒趣,更怕他做出些事來。”楊雄冷笑道:“都說鐵牛是個鐵人,最不愛女色,誰知他一見那尉遲小姐,倒似迷了心竅,直脫脫似變了個人,做出許多瘋傻樣子來,必然愛上了人家,癡心要當人家女婿,所以萬不肯隨我們出來,若是做出事來,也是他快活自受。”

石勇驚道:“哥哥莫不是說氣話?若是他真做出事來,哥哥若不相救時,須沒了兄弟們義氣,日後也受人恥笑。”楊雄道:“我隻是說氣話便了,如何不救他?你我兩個可暗中護持他,若是不好時,便上隱龍山去,別的並沒去處。”石勇道:“也隻得如此,隻是楊雄哥哥,並不是兄弟要奉承你,你這次見了,做的事也明快,見的事也深遠,和那梁山上大不相同,直不似一個人。”楊雄笑起來道:“是麼?我倒不覺得。”石勇道:“別的不說,單是拿住那秦知州,迫他要答應那三樁事,小弟就佩服地五體投地,便是小弟見的人多了,有幾個如哥哥這般果決的?就是在尉遲老爺家酒席上,哥哥又識得進退,不吃那虧,所以才佩服哥哥的緊。”楊雄默然些時候,又笑起來,方道:“便是生死都經了一遭,如何沒些長進?不瞞兄弟你說,我和石秀兩個自來那羅海州裏殺豬,閑著沒事,整日把那梁山舊事談論,因此兩個都有些領悟在心裏,因此做出事來,便比前麵強些。”石勇道:“哥哥既再上了隱龍山,可覺得宋江哥哥這回如何?”楊雄笑起來,道:“兄弟如何這般問?”

石勇道:“便是征得方臘這遭,兄弟們都七零八落了,隻沒個結果,若再聚起來,再弄一場招安時,卻又何苦?因此小弟心裏冷,又在這邊吃酒賭錢快活,前時李逵說起宋哥哥在隱龍山重新聚義,小弟卻再無要初次上梁山時的那腔子熱血,是以不想上山去。今日和哥哥說起來,並無半點隱瞞在心裏。”

楊雄歎道:“卻是兄弟直心直意,我反來疑兄弟,直不羞死?俺也把心裏說與兄弟聽,便是俺兩個心裏也不醋宋公明,隻為不憤秦廣王無道,任用些狗官殘虐這些百姓,又害我們梁山舊日兄弟,便反了羅海州,重認宋公明做哥哥,麵上也過得去,隻是不知如何,再不覺得有舊日的親厚,隻是存在心裏。想來真是怨這一場招安,教人的熱血都冷,倒害人把世間好多事都看得真正清楚了!”石勇道:“便是在梁山上爭論招安時,魯家哥哥說得話最好,‘俺的直輟染做皂了,洗殺怎得幹淨?招安不濟事,便拜辭了,明日一個個去尋趁罷’,這話言猶在耳,倒把那招安真說得透了,哪裏有個結果?魯家哥哥真是個明眼人,卻不知現在他落在哪裏?若是他把頭來聚義時,小弟情願去投奔他,必然快活。”楊雄道:“聽得說他自坐化在錢塘江邊六合寺裏,倒得了金身正果,必上了西天,如何和我們這般似的落在陰曹世界?不要將來見得著也否?便是梁山兄弟裏麵,魯大哥是第一個講義氣的真男子,我自也服的他緊。卻是和石秀兄弟舊日說起,他道:‘明眼人都吃不得虧,征方臘死的都是我們這般義氣二字上當頭快性的,哪裏見那些員外富豪上陣廝殺也來?要不便是看透招安真相的,也不上前出死力,便如去了的公孫道長哥哥,要不便是魯家哥哥也看得明白,自家又是武藝絕高的,因此不受一點傷害,如我隻好被射做了刺蝟!’兩個都苦笑起來,想來那是還是這黑旋風說的一句好,‘招安!招安!招甚鳥安!’”說完,說的聽的都苦笑,石勇道:“既說來喪氣,不說也罷!卻是楊家哥哥,如今李逵軟陷在尉遲老爺家裏,卻是如何了局?終不成反要殺將起來,去他家裏搶出人來?”楊雄冷笑道:“但凡做了賊,在那些權貴豪富家眼裏,一世也是賊!如何肯瞧的起我們?我看那高君德早看破了我們的出身,隻是有心機,隻放一團和氣在臉上,不肯說破,一來卻不過我們的恩,二來行事圓滑,將來或再用得著我們,是以這般做,隻是那些丫頭片子不會瞞裝,她們必然和小姐咕咕噥噥說起,就看出李逵的出身,是以瞧不起,就言語裏輕蔑,這黑廝反癡心妄想,要把那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娶來做老婆,豈不可笑之極?他又全無個體統,凡事又忍不得,必定要生發出大事來,我們隻好費心勞力,將來預備替他頂缸!”石勇道:“便是看的也透極了,卻是如何要做?”楊雄道:“眼見得尉遲家要拋彩球招親,弄的滿城風雨,隻是要招個女婿進門,好防那些奸賊奪家產,端的是急來抱佛腳。今日我們救了尉遲老爺,又破了那些奸賊的事,是尉遲家的好事,過後他們自家卻必要叫苦,那尉遲小姐有天仙般美貌,如何肯再隨意許個販夫走卒,把家產給那人承繼了?他們必然要暗中安排手腳,這是一了。再者李逵若娶不著尉遲小姐做老婆,他如何肯罷休,如何不掄兩把板斧殺起來?弄得畫堂屍體橫,洞房鮮血飛?這是二了。我們卻於其中為難,我自心裏思想了,隻可如此如此。”石勇聽得笑起來,道:‘哥哥好主意!就是如此最好。“兩個都笑,就去準備安排不提。正是:安排囚籠鎖彩鳳

欲開鐵鎖走蛟龍。畢竟李逵這次娶得親也無,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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