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猛獸本都伏著發抖,卻見三個殺了這夔,俱都大喜,都圍過來前足伏下,口中嗚嗚而叫,謝幾個救命之恩,幾個心中喜悅,相視而笑,過了好一會,眾猛獸方漸漸散了。惟有那母豹銜了小豹,在三個身周圍挨挨擦擦,十分親熱,卻再也不離開。三個驚異,起身複上路時,那母豹帶了小豹,依然跟在後麵,過了十數裏,猶自不去,三個方醒悟,這母豹為報救命之恩,是以要跟隨三個,都麵麵相覷,蔣敬道:“不到這禽獸如此重情義也,勝於人多矣!古傳蛇獻隋侯之珠,我曾以為妄傳,今日卻不得不信了。”花榮道:‘“既然這豹子如此重情,由它跟幾日也罷,過幾時它饑餓必然自去。”三個便不去管它,由這豹跟在後麵,到得傍晚,三個肚中饑困,停下打尖就宿營時,那母豹果不見了,三個也不以為異,誰知過不多時,那母豹拖隻齙子,帶了小豹又來三個近處咬啃,三個方自駭然,相視而笑,一夜宿了無話。到得天明上路,那母豹依然跟隨,三個方信這豹子報恩之意,到得中午,花榮射了一頭小鹿,自分半邊與這豹母子兩個,於是這豹遂跟定了三人。正是:莫笑禽獸無言語,從來情意能勝人。試看緊緊相隨處,羞殺今人無義心!
話說三個又行出十餘裏,早到那紅花山峰下,果然景色清幽,與周圍山峰都大不相同,怎生見得?但見:碧崖滴水,千丈清瀑吟老龍;翠岫出雲,百合翠巒迷煙雨。岩前花木,萬古長能留*;洞口藤蘿,百世由來帶寒煙。仙禽雙雙,啼出林下相思調,白鹿雙雙,銜來草中如意花。
正合幽人隱居處,從來禪客出性家。
三個各自賞玩不止,更見那千萬樹紅花從山頂上開下來,就占了半個山麵,花林綿延,燦若雲霞,就如織女巧手千百年方織就的一匹幾萬方的大紅錦匹,又如國手李家兄弟拚了天地顏色抹出的一幅無限大的異樣屏風,隻是都不及的這花海生動,但風吹來,便似有千萬個紅衣仙女在枝頭上翩翩起舞一般,實是絢美難言,迷的這幾個神喧目馳,楊雄良久方歎道:“這神醫倒會享福,弄得出這麼一大片花兒,卻難得他怎麼種出來?”蔣敬笑道:“這花海本是天生就的,人如何弄的出來?除非他有菩薩神通。隻是這花看起來極美,卻當不得有劇毒,若是鳥獸食了它的花葉,不過半刻便死,更兼花樹上生有無數尖刺,隻教紮著了不過半刻也是死的,因此無有鳥獸敢去近它,由得它活的自在。“楊雄吃驚道:”如此好花。怎得反有劇毒,豈不是反糟踐了?“蔣敬笑道:“世間凡是極美的,便往往帶著奇毒,便如鶴頂紅、孔雀翎、碧蠶卵,都是一般的,隻要保得它不受別物侵害即可,卻如何管的許多?”花榮道:“世間萬物都是相生相克,這花雖生具奇毒,難到就沒有克它的?”蔣敬笑道:“如何沒有?凡是到了結果時,這花樹結的都是漿果,便有一種青色異鳥飛來啄食,將果實十吃八九,因此這花樹生長的極慢,況別的山峰上水土都不適宜它,也長它不得,因此就單單這峰上長著此花。要是這花如野草般好活時,普天下都是它的了,人獸鳥蟲連同別的草木那有活路?”那兩個都笑起來,花榮道:“難到那神醫偏不怕毒?他倒活的自由自在。”蔣敬道:“他自解得藥性,配得藥物,因而不怕,我在他那草舍裏養得幾天毒傷,因此知道。他因這花便如護牆相似,盜賊鳥獸滋擾不得,是以在這裏隱居,就隻收個小童作伴。”花榮道:‘難道他便沒個名字?卻是如何模樣?“蔣敬道:“他自稱雲中老人,生的鶴發童顏,真乃隱者修真之流。舉止蕭散,無一點世俗之氣也。卻是醫術如神,多少醫家束手的絕症,都隨手而解,不比扁鵲倉公差些仿佛。”楊雄道:“卻是比我們安道全兄長如何?哪個醫術高些?“蔣敬道:“隻怕安家兄長不及也!我曾見他於一個山民治頭風病,就令那人飲下一味藥湯,便如死去仿佛,後用利斧劈開腦袋,取出風涎,再將那山民頭骨合起,施以藥物,後兩日那山民方醒,頭風病卻已好了,隻須養好開顱之傷即可,看的我目瞪口呆,真當的得起生死人而肉白骨之術也!”那兩個聞得俱是駭然,歎道:“真真神術也!”花榮道:“如此神醫,救石家兄弟隻是舉手之勞也,我們速上山去,就好言求他,必有結果。“蔣敬道:“兩個兄弟且隨我來,這紅花中卻有小道,惟此間山民和他師徒知曉,外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