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湘軍水師便被截為內湖和外江兩股,不能相互接應,給湘軍水師造成了致命傷。太平軍趁機猛攻,九江守將林啟容與小池口大將羅大綱帶領數十隻小船入江,趁著昏暗的夜色,衝入湘軍船幫,進行火攻。湘軍水師船隻火焚水沉,潰不成軍,連曾國藩的帥船也被對方圍困俘獲。
曾國藩既憤又慚,無地自容,又投水自殺。但天不滅人,恰逢水師統領彭玉麟駕駛舢舨路過這裏,於是就救他上船,送上岸去。
曾國藩在岸上遙望浩浩水波,想到竭盡心血慘淡經營而成的水師,竟如此損於一旦,心如刀絞,痛不欲生,決意策馬赴敵而死,驚得羅澤南、劉蓉緊緊抓住馬韁不放,經過好一番拉扯勸解方才作罷。
有很多人認為,曾國藩也算不得完人,因為他受不了挫折,一遇挫折就想自殺,前後竟有五次自殺的經曆,可見其心理脆弱。而世之成大事者,莫不是心理強大、敢於直麵失敗和挫折之人。其實這是對曾國藩的一種誤解。
以當時當情來看,不論是靖港之敗還是九江之敗,其敗之慘,已無複加。靖港一戰,水師幾近全毀,而九江一敗,更是幾欲塗地!湘軍子弟盡亡,炮船俱損,曾國藩苦心經營、對之抱以很大期望的湘軍竟是如此不堪一擊,兵敗師毀怎能不使之痛心疾首?
對於像他這樣一位以天地為己任,時盼為朝廷分憂、為百姓造福的聖賢心思,看到自己出師不利,慘敗如此,又怎能不愧悔難當、無顏以生?同僚和官紳們的處處刁難、嫉妒,時人的挖苦、譏諷又怎能不使之羞愧難當?朝廷對他的猜忌、防範,又怎能不使之心寒不已?一係列的失敗和打擊,一係列的挫折和譏嘲,使他嚐盡世態炎涼,曆盡艱難辛苦,造成了巨大的心理落差,使他難以承受。
當鬱積在心頭的這些不順之事積聚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強烈到無法阻攔的絕望,必然使他產生輕生念頭。
但曾國藩畢竟不是普通人,他有著頑強的意誌,更有著執著的性格,他血液中那種不怕輸、不服輸的強悍,使他能很快走出失敗的陰影,擺脫自殺的消極,重拾信心,重燃激情,以“打脫牙和血吞”的無敵堅忍,終於擺脫了失敗,贏得了最終的勝利。
曾國藩後來回憶他的人生曆程時這樣說道:“吾初起兵,遇攻危,則有死心。自吾去祁門,而後乃知徒死無益,而苛生之可以圖後功也。”
可見他經曆過兩次大敗兩次自殺之後,終於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唯“苟生之可以圖後功”,故從此死誌已絕,而鬥誌重生。
因而,自此以後不管什麼樣的艱難困境,曾國藩都能以超人的意誌和無與倫比的堅忍,扛過去,最終成就的,就是立下天地大功的一“完人”!
4.祈門受困,堅守到最後一刻
1858年7月1日,曾國藩再度出山,相繼迎來了事業中最為輝煌的時期。1860年6月10日,鹹豐皇帝命曾國藩署理兩江總督,8月10日,實授兩江總督、欽差大臣,辦理江南軍務,所有大江南北各軍均歸節製。終於授予了他一個實實在在的官職。
在此前後,湘軍在對太平軍的戰事中逐漸取得了主動。然而就在這樣的大好形勢下,曾國藩又一次陷入了困局之中。
1860年7月28日,曾國藩留曾國荃等繼續圍困安慶,自己率湘軍萬餘人渡長江入皖南,把中軍大帳設在了祁門。九月下旬,太平天國發動了以救援安慶為目的的第二次西征,所采用的策略仍然是“圍魏救趙”:由陳玉成部在長江以北西進,李秀成等部在長江以南西進,兩軍並進,直指武漢,以迫使湘軍從安慶地區撤軍回救。九至十月間,南路部隊楊輔清、李世賢部相繼占領寧國府、徽州府城。十一月,忠王李秀成的主力部隊由江蘇進入皖南,兵鋒直指祁門地區,大劫難的陰影籠罩在祁門大營上空。
祈門是安徽的一個小縣城,處於崇山峻嶺之中,一條官道從縣城穿過,東連休寧、徽州,南連江西景德鎮,還與浙江聯係緊密,扼地勢要衝,當兵家之險地。
然而祈門雖然位置重要,卻遠非屯兵之地。因為祁門除了那條通往景德鎮和徽州的大道外,就隻剩下一條小道通向邊上的兩個小鎮,而城前的那條小河河水極淺,將它作運輸軍需之用是不可能的。水師無法停泊,隻好停靠在一百多公裏外的長江,運兵運糧都不方便。而且“環祁皆山也”,從軍事地理的角度看,湘軍大營駐紮於斯,特像甕中待捉的鱉。一旦太平軍把大道封鎖包圍,那麼總督衙門將會受滅頂之災,曾國藩就隻能等著被捉了。
因此,曾國藩身邊的諸多幕僚對他進駐祁門都大加阻止,一致勸他前往相隔不遠但更利於攻守、進退自如的東流。其得意弟子李鴻章更是直接建議:“祁門地形如在釜底,殆兵家之所謂絕地,不如及早移軍,庶幾進退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