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飛舞的紙錢。
悲傷的送葬樂。
一支送葬隊伍,步伐沉重地前行著。
送葬的人不多,我大多認識,但並不熟絡,我熟悉的,隻有葬禮的主人,趙曉夜。
趙曉夜,十七歲,趙家二小姐,於七日前重病去世。
這個世界有這樣一個習俗,每當有人死去,他們都會把死者的遺體入棺置於家中大堂之上,待到七日以後再入土埋葬。這並不是富人的特權,窮人家也是一樣。
我默默跟在送葬隊伍後麵,百米開外,這個距離正好,就算有人剛好回頭,我也能及時躲避,不讓任何人發現。
人死了以後,靈魂真的會上天堂或者地獄嗎?我隻能解釋為,在一部分位麵裏天堂與地獄是存在的,但在大部分沒有天堂和地獄的位麵的人們依舊相信天堂地獄的存在。
這個位麵是沒有的。
不知不覺,已經在這個位麵生活了五年了,陪在曉夜的身邊不多也有四年,最開始的一年裏我一直在尋找一個人、然後等待接近曉夜的機會。
我擁有改變別人記憶、為自己安排身份的能力,可是,我幾乎沒有用過。
曉夜是個多愁善感的女孩,總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不善言談,不善與人交流。
這個位麵談婚論嫁的年齡很低,男性一般十三四歲就可以娶妻,女性則比男性低一兩歲。
曉夜因為我,脫離了自己的命運軌跡。
我不想承認,但卻不得不承認。
她本該像一個大家閨秀,嫁給另一個富家子弟,生兒育女,然後就這樣平凡地走過一生。
可是因為我的出現,她的命運偏離了人生的軌跡。
那一年,是我來到這個位麵的第二年,她十三歲。那天,她的大哥趙曉陽娶妻,家裏來了很多人,本來伴娘這個位置是打算交給曉夜的,可這樣的建議被曉夜的父親拒絕了,他知道自己的二女兒並不適合。
穿上紅色的嫁衣是什麼樣的感覺?這是我第一次讀出曉夜的內心所想。我和她,相遇在成親的大堂之上。
因為沒有當上伴娘的曉夜有些悶悶不樂,我知道,她很害怕當伴娘,卻又想要嚐試。
在許許多多被邀請而來的人群裏,我大概是最另類的吧,一身黑色長袍、戴著一塊遮擋了大半張臉的銀色麵具,不知道到人會以為我不是來送禮而是來搶親的。
曉夜輕易地發現了我的存在,同樣的,我第一眼便看到了曉夜。
事實證明,曉夜的確不適合人多的場麵,大哥還沒開始拜堂,她就已經受不了這樣熱鬧的氣氛而選擇離開大堂到外麵透透氣。
機會來了,我跟著曉夜來到屋外。
已是大雪紛飛的時節,天空飄落著滿天白雪,我感覺不到冷,曉夜瘦弱的身體卻有些顫抖。
“冷就回去罷。”我輕聲說道,這是我對曉夜說的第一句話。
曉夜微微一愣,似乎並沒有想到會有人注意到她的離場。
曉夜低著頭,沒有回應,我看到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一團霧氣。
“我叫諾,在你村口賣包子的,你是叫趙曉夜對嗎?”我的語氣和我的性格很不相符,或者說,我早已學會麵對怎樣的人,表露出怎樣的性格。
“諾……三包?”曉夜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很明顯在這樣的小鎮裏她還是聽說過我的名號。
我在這個位麵的身份,是一個廚子撿來的兒子,廚子死了,把手藝傳給了我,我背井離鄉,來到了這樣一個小鎮,依靠廚子教會的手藝,開了家包子鋪糊口,之所以被人稱之為三包,是因為每個人吃我的包子不能超過三個,前三個包子異常美味,但到第四個就會食之無味,所以知道的人,都會選擇吃三個。
身份是捏造的,廚子是不存在的,我做包子的手藝是在很久以前,在另一個位麵跟一位高人學的。
“嗬嗬,諾三包。”我從懷裏取出一個布袋,裏麵裝著好幾個正冒著白煙的包子,我拿出一個包子遞到曉夜麵前。
“不…不用了…”曉夜並不願意接受我的包子,雖然她聽說過我的外號,卻並沒有真正吃過。
“別客氣。”我拿出一個包子塞到曉夜手裏,然後自己也拿出了一個咬了一口。
“我…我,我沒錢……”曉夜吞吞吐吐地說道。好吧,既然想吃,別的無所謂。
“不用錢,今天我帶的禮金不多,這些包子也送不出手,就給你吃吧。”我微微一笑,銀色的麵具遮擋住了我的大半張臉,笑容卻遮擋不住。
曉夜有些不知所措,收下了包子,握在手裏,並沒有吃下去的打算。
“冷了就不好吃了。”我提醒道,然後又咬了一口手裏的包子,其實我吃東西沒有任何味道,那享受的感覺是想象出來的。
曉夜拿著包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包子,終於輕輕地咬了一口。
我站在曉夜旁邊,看著她的側臉,無比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
鼻子有些酸楚,僅此而已。
“好吃嗎?”我微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