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的西洋自鳴鍾敲過七下。
伏在花窗下的薑團欒，倏地從淺淺瞌睡裏清醒過來。
她眨了眨惺忪眼睛，怔怔朝窗外看去。
滿院寂靜，夜色深濃。
隻有一輪蒼白月亮嵌在天際。
盈潤清光灑下，梨樹旁的一方池塘上，浮著輕紗般的薄霧。
薄霧間籠著一個淺淡的人影。
薑團欒目不轉睛，瞧了一會兒。
那人像是有所覺察，偏頭看向她在的方向。
有一瞬間，這小池、假山石、梨花樹，還有方池邊穿著黛綠常服的人影，都與記憶裏相合。
薑團欒驀地睜大了眼睛，心好似被絲線纏緊。
院門卻在此刻被人推開，廊下燈籠順著縫隙泄進昏黃的光。
進來的人左右看了看，適應院中黑暗後，快步走到池邊，躬身行禮問了一句。
“少爺，您怎麼等在此處，也不著人點燈？”
陌生的聲音讓薑團欒回了神，心中湧起說不明的失望。
身後瑤箏也抱著氅衣走進來，俯身蹲下。
一邊將薑團欒裹得嚴嚴實實，一邊輕聲道：“小姐，四少爺回來了，咱們該出去迎一迎，其實奴婢一刻鍾之前就瞧見四少爺進了屢因軒，但是他一直站在那池子附近，瞧著在想什麼事情·······”
瑤箏也沒有去打擾他。
這院子裏平時撥來侍候的人就少，還都是才十二三歲的小丫鬟，貪玩憊懶，連掌燈都要互相推脫。
顯見的不把雲朝璟這個主子放在眼裏。
雖然看不慣那些下人欺主，但終究是別人院裏的事。
且自家小姐向來討厭四少爺。
雖然落水一事後，小姐性子收斂不少，但瑤箏也拿不準，小姐對四少爺究竟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
她便沒有出頭。
誰知小姐竟主動問了起來，“還沒到掌燈的時辰嗎？”
瑤箏連忙告訴道：“幾個小丫頭貪玩，這會兒都不見人影。
“所以這院裏尚無人點燈，因不在咱們院中，奴婢特意讓跟來的品茗、鋤藥都守在屋裏，守在您跟前。”
薑團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院外，廊下燈火忽然亮起，隱約的燈籠倒影鋪在水麵上，自然引起了雲朝璟的注意。
他回頭看去，一個纖細的身影正提著一盞琉璃燈朝他走來。
燈盞裏的光一下子驅散了附近的幽暗。
薑團欒走到幾尺之遙，得體地行了禮便不再靠近。
“四堂兄。”
雲朝璟微微頷首，看向她的目光帶著探究。
不過他沒有馬上開口，而是看了一眼身邊的隨遇。
小廝隨遇察覺後麵色稍顯遲疑，顯然不放心自家少爺再單獨跟薑團欒待在一起。
但也隻是一瞬糾結，隨遇不敢違逆主子的話，很快轉身離開。
隨遇背影消失在院前門房處，薑團欒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